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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里,谢家夫妇与他日渐熟络。自从知晓沈远闵经常闭关后,他们就邀请晏郁来他们家吃早中晚饭。偶尔谢识会缠着晏郁留宿他家,谢家夫妇也是随他。
此时,谢夫人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有鱼、有野鸡、有野猪肉,也炒了几道山野小菜。瞧见晏郁进门的身影,谢夫人说:“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晏郁的视线环视屋内一周,寻找洗手用的水盆,却发现谢识直接端着水盆,颠颠地朝他跑了过来,“哥哥,洗手。”
他已经八岁了,走起路来很稳。一路跑来,水盆里的水竟半点没洒。
待晏郁洗完手后,谢识把水盆里的水倒在屋外,将水盆放回架子上,乖乖巧巧地坐到晏郁旁边的位置上。
“沈兄又闭关了?”谢识他爹问。
“嗯。”晏郁点头。
“可惜了,我今天想着他要出关,在山里打了不少野味,还想着让他尝尝呢。”谢识他爹感慨道,“不过你来也是一样,今天这顿饭你可得多吃点。”
说着,他往晏郁和谢识碗里各夹了一只野鸡腿。
晏郁连忙道谢。
谢识看见了,把自己的野鸡腿也夹到晏郁碗中,然后一脸期待地等着晏郁向他道谢。
晏郁哑然失笑地把野鸡腿夹回谢识碗中,口中道:“谢谢你,但太多吃不下,这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晚饭过后,谢识缠着晏郁留下陪他睡。
晏郁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两人躺到一张床上后,谢识又开始撒娇,让晏郁给他讲睡前故事,“修灵哥哥,你看我今天这么乖,你给我讲讲睡前故事呗。”
晏郁没有拒绝,起身下床去拿桌上的故事书。他随便翻到一个故事,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始。
冷不丁,谢识声音软软地感慨道:“修灵哥哥,我感觉你对我好好。”
说这话时,八岁的小孩正抱着晏郁的手臂,脸蛋靠在他胸前,整个人几乎黏在了他身上,让晏郁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过年时吃到的那种又黏又甜的小糖包。
不!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晏郁在心底回答道,我可是打算杀掉你。
他近年来“宠溺”谢识的种种行为,全都可以简单粗暴地解释为“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或者再准确一点,给将死之人的一顿美食。
神子与魔种是天定的宿敌,晏郁早晚要干掉谢知微的转世。正因如此,这些年里,晏郁倒乐意包容谢识的一些小任性,满足他的绝大部分小要求。
这是他对这个小孩子仅有的怜悯,犹如涂了蜜的刀。
当然,谢识完全察觉不到晏郁对他的杀心,他只当自己有了个脾气好的哥哥。
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晏郁耳朵中。他立刻醒来,凝神细听片刻,发现是隔壁卧房里谢家夫妇起床穿衣,低声讨论着刚才海岛防护阵法出现的异动。
第八章 美景
当年谢家三口搬到海岛后,为了隐藏他们的气息,躲避魔修的追杀,他们在海岛周围设下防护阵法。
多年来,防护阵法一直安安静静。今晚突然出现异动,恐怕将有危险到来。
谢家夫妇心知此事的重要性,拿上法器就火急火燎地往出现异动的方向飞去。
黑暗中,晏郁睁开眼睛,窗外夜色照在他眸中,折射出冷冷幽光。他知道,他耐心等待的时机来了。
谢识窝在他怀里,睡得很香,呼吸温暖绵长,对一切一无所知。
晏郁平复杂乱的心绪,伸手推了推熟睡的谢识。
谢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惑不解地看向半夜醒来的晏郁,问:“修灵哥哥,你怎么醒了?”
晏郁的半张脸隐没在浓重的阴影中,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像一只蛊惑人心魄的狐狸。
他问谢识:“要不要去看萤火虫?半夜是看萤火虫飞舞的好时候。”
“啊?”谢识有些犹豫,“可是现在好晚了。”
晏郁却自顾自起身穿衣,嘴里懒洋洋道:“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你晚上还说我对你很好,结果你现在连陪我看萤火虫都不愿……唉……”
语气中藏着些埋怨。
谢识不想让晏郁不开心,自身后抓住晏郁的衣角,小声说:“我去的。我们两个一起去,夜里互相照应,防止有危险发生。”
看着忙不迭穿衣的谢识,晏郁用舌尖舔了舔牙齿,心下感慨:他就是最大的危险。
临走前,谢识还不忘拿走自己的佩剑,他认真地对晏郁说:“我爹说已经彻底掌握家传剑法了,今晚由我来保护修灵哥哥。”
一路上,谢识尽职尽责地走在晏郁前面,眼神警惕地环视周围,看他板正的身姿和严肃的表情,倒真像个小保镖。
晏郁走在他身后,眼中倒映出眼前人的小小背影,心情无比复杂。
眼前这个小孩子可能不知道这条路将是他的黄泉路。
毕竟有着五年兄弟情谊,在正式下手前,晏郁真的带谢识看了一次萤火虫。
两人在幽暗的山林中走了一会儿,山路变得越来越窄,等到达一个极限后,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原来,在枝叶交错的密林中还存在一块平整的草地。
野草不过半人高,热闹地簇拥在一起,仿佛一块精心织造的墨绿毛毯。草地上,无数发光的萤火虫自由自在地飞舞嬉闹,照耀此方小天地璀璨如节庆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