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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识听见沈远闵对晏郁的训斥,怯生生地从他娘怀中探出头来,说:“沈伯伯,我没事的,你别太责怪修灵哥哥。”
谢识他爹顺势劝道:“沈兄,两个人是一块出去玩的。孩子嘛,都贪玩,骂几句就算了。”
谢夫人也附和:“是啊,夜色已深,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远闵知道在别人面前教训自家孩子不好,及时住口,脸色铁青地转过身,往山顶的屋子走了过去。
“跟上,回家!”他喝令道。
晏郁很少见他爹这般动怒,他心中叹气,知道回家肯定会受责罚。他爹不在外人面前罚他,是顾全他的面子。
“修灵哥哥……”谢识担心地看向晏郁。
晏郁淡淡一笑,意思是让他宽心。
随后,他片刻也不敢耽误,跟上沈远闵的步伐,直接把野狼尸体留在原地。
他爹就是因为他打了狼才怪他逞强,要是再把东西带过去,在他爹眼皮子底下晃,他爹估计更生气,他受罚更重。
……
回到山顶的家中后,沈远闵领着晏郁来到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叫他跪下。
房间前方的供桌上摆着他娘的灵位,两侧燃着两只白蜡烛,烛芯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滴滴烛泪沿着烛身往下流淌。
沈远闵从抽屉中取出香线,点燃末端,握住燃香,朝灵位拜了拜,随后将其插在了香炉中。
淡淡檀香味在房间内弥漫,烟雾缭绕中,他娘的灵位静静伫立。
“你娘死得早,我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把你拉扯大。我们不求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好好长大。”说话间,沈远闵从供桌底下摸出一根细而长的棍子,“可你呢?不听话就算了,还惹祸,总是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他拿着棍子,走近晏郁。
晏郁跪在蒲团上,低垂着头,动也不敢动。
“偶尔一次没事,是你运气好。每天都这样,你是生怕死不在我前面吗?”沈远闵严厉道,“你以为你很能,很厉害!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伤了,我们做爹娘的,难道不痛心吗?世间只有黑发人送白发人,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我今天才嘱咐过你要安分点,结果你晚上就跑出去和野兽搏斗。”
沈远闵叹息一声,握着棍子的手出现小幅度的颤抖。他说:“我本不想责罚你,但你这般任性妄为。你娘若在天有灵,她也不会阻止我。”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晏郁跟前,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家孩子乌黑的脑袋。浑浊的眼珠中浮现不忍,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修士老死前,心中会有隐约的预感。
今天沈远闵就察觉到了这种预感,他本决心破釜沉舟,一门心思闭关修炼。可是闭关室内,沈远闵却想起了晏郁,这个他和妻子唯一的孩子。
那时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闭关,为了渺茫的境界突破机会而努力,另一个是立刻出关,利用生命的最后时光来陪伴孩子。
这个选择并不艰难。
因为沈远闵知道自己资质平庸,即使闭关,也很难成功晋升。他闭关不过是因为怕死,向老天求一线生机,而这生机很渺茫。
于是沈远闵闭关当晚就出关。
出关当天就从谢家夫妇那里得知了晏郁和谢识两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出去乱跑的消息。
沈远闵当时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关前就仔细叮嘱过晏郁,可结果呢?阳奉阴违!
平日里沈远闵管教晏郁,最严重的时候不过痛骂一顿。但今晚,他必须要狠狠责罚他。
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希望他死后晏郁能真正安分点,别再逞强,爱惜性命。
他不想他去世后,才在地府和他娘团聚不过几个月,晏郁就来了。好家伙,一家三口齐活了。这种全家团圆,沈远闵可不要!
棍子划过空气,带出轻微的破空声,重重地落在晏郁背上。
这点伤痛对于修为已至金丹期的晏郁,相比蚊子叮咬,不痛不痒。
但他并不表现出来,而是深吸一口气,在眼眶中憋出两汪晶莹的泪水,咬紧牙关,神情痛苦。
棍子每落一下,他就瑟缩一下,做出被打得痛了又忍住不躲的隐忍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沈远闵心脏也揪住了。
“现在知道痛了,之前干嘛去了!”
他冷哼一声,手上棍子不停,但落下的间隔变得长了点,挥棍的速度变得慢了一点。
晏郁配合地哽咽起来,嘴角往下拉,求饶道:“爹!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沈远闵心中怒气散了大半,打算不轻不重地用棍子在晏郁背上抽最后一下。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分别后,谢识的右眼皮一直跳。他看着沈远闵生气的样子,很担心晏郁回家后会被他爹责罚,于是便挣开他爹娘,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推开门,看见沈远闵拿着棍子,又看见跪在蒲团上瑟瑟发抖的晏郁,眼圈一瞬间红了。
谢识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伸出小小的手臂,把比他大许多的晏郁抱在怀里。
他用身体挡住沈远闵要抽下来的棍子,眼泪哗啦:“呜呜呜……沈伯伯你不要打修灵哥哥……是谢识的错……”
谢识来不及抹去眼泪,一边抽噎,一边说话:“呜呜……今晚是我任性,忙着捉萤火虫,和修灵哥哥走散了……修灵哥哥他很好,沈伯伯你不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