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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琏看向方孝承,欲言又止,最终忍耐下来,当自己没听见,笑着对成瑾道,“侯爷说笑呢。哥哥,我为你日夜担忧祷念,可算求得菩萨保佑你平安归来。你还记得吗,是你教我遇事念经,说可以感动神佛,化解危难。”
成瑾嫌弃地挣开他扒拉自己的爪子,后退两步:“你们是些什么妖怪,一窝又一窝,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吧,我可没钱打赏。沉雁、族长、耶……阿连,他们才救了我帮了我,我谢谢阿康都谢不到你们。”
成琏一怔:“‘沉雁’……”他回头看方孝承,“是谁?”不等回答,他对成瑾道,“只要帮过哥哥的,无论谁,你告诉我在哪,我都以重金酬之!”
成瑾哼道:“重金倒不稀罕,你们放我回阿连那就行了。”
成琏不解:“‘阿连’是……”
“你不必知道。”方孝承打断他俩的话,见成琏唤不起成瑾的丝毫回忆,便干脆地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二公子请回。”
成琏想多待,可他心知方孝承这家伙说一不二,如今撕破了脸皮更嚣张,说不定真叫人扔他出去,那忒丢人。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成瑾压根没理他,直接进屋。
等成琏离去,方孝承轻咳一声,缓下脸色,跟到屋里,微笑道:“阿瑾,你看我买了什么。”
成瑾坐在床头,认真地擦着陶埙,没理他。
方孝承干站了一会儿,仍没得到回应,只得自己解开细绳,摊开荷叶。里面的糕点还热乎,香味儿顿时充盈了整间屋子。
成瑾本能地吞了口口水,终于看了过来。
方孝承殷勤道:“热的最好吃,你试一试。”
成瑾自被这伙贼人绑来,食不下咽,肚里空空,此刻闻见这香气,馋虫很不争气地复活了。他犹豫再三,放下陶埙,过去用干净的丝帕捻了吃。吃一口,觉得喜欢,又吃第二口,如此三两下吃完,又去拿别的,一时停不下来。
方孝承大喜过望,忙去门口叫春桃倒茶,他亲自端过去,道:“你往日喜欢配着茶吃。”
成瑾仍没说话,等吃饱喝足,擦净手,瞥眼剩下的,才终于开了贵口:“这是哪儿买的?”
方孝承忙将铺子的名、地址详细告诉他,连掌柜的模样都描述一遍,盼他能想起点什么。
“好了好了,”成瑾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想知道铺子在哪。确实好吃,我以后带给阿连吃。”
方孝承的笑容顿时僵住,忍了忍,没忍住,沉着脸道:“你不会有再见到耶律星连的那天。”
成瑾不服气地瞪他:“阿连迟早会找到我,到时候他就会来救我。”
方孝承道:“若有那天,便是我杀他之时!”
成瑾抓起剩下的糕点砸他身上:“滚!”
方孝承转身走到门口,停了下,折返回来,道:“耶律星连是狼国人,他助纣为虐,杀我大荣万千百姓将士,你身为大荣世子,与他有不共戴天的国仇!”
成瑾噙着泪道:“我说了不想做你们这大荣世子!什么好东西,谁爱做谁做,我只要阿连。”
方孝承紧紧抓住他的肩,不可思议道:“你怎能这么糊涂?耶律星连滥杀无辜,其暴行罄竹难书。你可以忘了我,也可以移情别恋,但唯独是他就不行!不仅我与他是死敌,世间任何有良知之人皆与他是死敌。阿瑾,你可以失忆,但不能是非不分。”
成瑾挣扎着踹他:“松手!别碰我!”
方孝承犹豫一下,松开手。
成瑾不再看他,回去床头坐着,抱起布偶,不说话了。
方孝承又劝他一阵,列举耶律星连种种恶行,可成瑾一动不动。
最终,方孝承长叹一声气,出去了。
春桃进来收拾时,成瑾已经躺下,背对着她,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哭声。
她想安慰他,却没法安慰他。
不知耶律星连给成瑾灌了什么迷魂汤,无论众人如何劝说解释,他一概不听,执意回“阿连”身边。
成瑾听到春桃离开前的微微叹息声,越发难受。
其实,他知道的。
他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在闼闼部落时,他见过善良热情的牧民们不经意提起耶律星连就脸色大变,惶惶地噤声。后来,耶律星连带走他,也许多次掐他骂他。
或许这些人所说是真的。
其实,他看懂了沉雁这几日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何意思。
若说那些人他不敢信,可沉雁他一定相信。
可是……可是,他还是好想阿连。
阿连不想送他回中原的,可为了他能好,还是送了。他记得,那时阿连无助地抱着他,喃喃道:“你这一走,说不定恢复记忆,就瞧不上我,不要我了。”
阿连总自伤自艾,不过是脸上有点疤,眸色与别人不同,就觉得自个儿丑陋,配不上他。而他十分坏,竟暗地里庆幸:这样,就没人和他抢阿连了……他这么坏!
阿连还说:“这世上,除了你,没人爱我,你若也不爱我,我死了算了。”
这话说得太让人心碎,而成瑾莫名能与他共情。一想到他不过是渴求一份爱罢了,成瑾就情不自禁地想爱他。不然他就太可怜了。他明明要的那么少,旁人又不是给不起,为什么要那么吝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