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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望着纸上大块的斑驳墨迹,没说什么,只是道,
“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
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燕情走后,南归殿便显得愈发空荡,洛君荣提笔沾墨,继续抄着之前未完的灵飞经,却是笔走龙蛇锋利如刀,再无之前的禅意。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兜头而下的夜色笼得人呼吸都困难,纸上的字迹也开始模糊不清,洛君荣写着,忽的停了笔,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气候渐冷的原因,外面再不曾看见萤火虫的身影了,只有出了月亮才会多几分亮色,不过到那时,九幽禁术狱也就发作了。
所以于洛君荣来说,黑暗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黑漆漆的,死气沉沉的,最好一点光也不要有。
只是往日早就习惯了的孤独,今日却变得十分难熬。
外头檐角下挂着的金铃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悠远轻响,跟过去的每个夜晚都一样,只是再没看见那个偷偷往窗子里放萤火虫的白衣少年。
殿内一应摆设都被笼在了黑暗中,洛君荣闭了闭眼,指节不受控制的缓缓收紧,将桌案上抄的厚厚一沓经书都攥成了团。
“呵……”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捂着脸低低的笑出了声,声音黏腻阴柔,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空旷的殿内响起,无端瘆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谁,亦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直到指尖无意识触到腰间的一个冰凉物什,他方才缓缓收了笑意。
洛君荣低头,才发现那是燕情今日替自己系上的玉佩,云底燕纹,带着一丝浸染的墨意,清冽通透,一如那人。
他用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一下又一下,无端多了几分珍视之意。
翌日,燕情起了个大早,先是去演武台练了一套剑法,然后才慢悠悠的往乾明殿晃。
这种上学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还是在老师看你不顺眼的情况下。
今日不巧的很,又是游掌教的课,讲授《洪荒百兽异志》,燕情感觉对方很万能,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教。
“上古神荒有兽,名曰鸠淼,有灵狐之脉,其状如猫,生而九尾,亦有九命,不入轮回,命去其一断一尾,尾尽命消。”
游掌教讲课时声音拖的老长,跟唱戏似的,燕情懒洋洋的用胳膊支着脑袋,看见他犹如看见了一颗人形安眠药,哈欠连天止都止不住。
临沂被传染的也打了一个哈欠,气的拐了燕情一下,
“你能不能好好听讲,昨晚上没睡觉当夜猫子爬墙了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燕情眼睛半闭,闻言斜了他一下,语气阴森森的道,
“你前几天到处跟人说我死了,账还没算明白呢,少在这里烦我。”
临沂闻言立刻闭嘴,他昨天被逼着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的金鸡独立,哪里敢惹最近脾气异常暴躁的燕情。
可他不敢,有人敢。
游掌教忽然慢悠悠的晃到燕情身边,用戒玉尺敲了敲他的桌子,挑眉问道,
“燕情,你来说说,这洪荒百兽位居榜首者当是哪个啊?”
游子意瞧着年轻,行为举止却像个老学究,说话摇头晃脑的,燕情都怕他把脑袋给晃掉了。
那戒玉尺就在游掌教手中蓄势待发,临沂见燕情吃瘪心中暗乐,压根没打算提醒他。
一旁的月半缘见状,在桌案底下悄悄比了个数,燕情见状了然,不着痕迹的将书翻页,匆匆在上头扫了一眼,这才起身对着游子意拱手道,
“禀掌教,弟子以为,洪荒百兽位居榜首者当属昊柯,它乃上古神脉,万年难得其一,生而不死不灭,存万世,得长生,身负真龙之力,可令天地分崩,排第一当之无愧。”
游子意闻言点点头,又继续问道,
“那依你之见,其二又应当为何?”
这老家伙还没完没了了。
燕情把书翻了一页,看见上面的内容不自觉皱了皱眉,又翻了一页,这才继续道,
“其二当属汝宴,它与昊柯能力相当,只是原形为蛟,不免逊色一筹。”
其实按《百兽志》中所言,昊柯属一,鸠淼属二,汝宴只能排在第三位,可燕情瞧着那神似某位花脸女妖精的鸠淼神兽,小心眼的把它给略过去了。
游掌教听了他的回答,摇摇头道,
“不妥,不妥,排其二者当属鸠淼,她有借命之力,可生死人肉白骨,汝宴稍逊矣。”
“可百兽志中所言,鸠淼无通天之力,亦无彻地之能,命去其一断一尾,尾尽命消,不入轮回,也就是说这猫妖若九条尾巴都没了,连轮回往生都做不到,汝宴死了尚能投胎,鸠淼又如何比它厉害?”
游子意闻言似乎很是苦恼,他不赞同燕情的观点,却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把戒玉尺在手心转了转道,
“可排名自古便是如此的啊。”
燕情不着痕迹往他手中瞥了一眼,瞬间改口,
“先哲一定是对的,自古如此排位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弟子不过乱说一气,掌教不必当真。”
此言一出,游子意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天知道他上一次还骂燕情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