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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荧面前便只剩下俘虏们,谢炎道:“龙荧,既然你杀心难抑,就把他们杀了泄愤吧。”
冷铮神情微动,悄声道:“统领,你怀疑他?”
谢炎冷哼了声:“那倒不至于,他内门出身,怎会跟荒火有牵扯?但这小畜生怪里怪气,小心驶得万年船。”
冷铮附和:“统领英明。”
龙荧照旧不听他们的话。
夜风将他身上的血腥气吹向四面八方,他黑衣透着血红,在火光中犹如死神。
他环视一周,目光如利刃,所视之处众人退避三舍。
他寻不到目标,只好走近校场边上的那一排囚笼,长剑一劈,笼门大开。胡冲山重伤未愈,半昏半醒中抬头瞥了他一眼。
龙荧二话不说,一剑刺出。
胡冲山瞪大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合上,胸口就被贯穿,当场丧命。
“……”
谢炎以为龙荧要耍什么花招,却不料他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得也目瞪口呆:“疯子!”
龙荧的剑渴血,没人阻拦更加肆无忌惮。他将那些囚笼一个个劈开,怎么杀胡冲山的,便怎么杀其他人,荒火的十四个俘虏,尽数死在他剑下。
谢炎远远地喊了一声:“龙左使,你杀够了没?”
龙荧半晌才回头,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看起来似乎稍微正常了些。
这种正常反而不正常。
试想一下,一个受药物刺激而发疯,意识模糊时手刃十几条人命的人,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看见满地尸体,竟然是平静的。
这样的人正常吗?
谢炎在龙荧平静的注视下不寒而栗。
“够了。”龙荧用衣袖擦了擦滴血的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原路返回,他路过谢炎身边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多谢谢统领的药,日后我定会回礼。”
“……”
谢炎愣是没接上话来。
……
冬夜清寒,越逼近黎明夜色越深沉。
会武营喧嚣过后陷入一片沉寂,照明的火把熄灭了大半,除去守夜的巡逻兵和负责打扫的清道夫,其余人都睡了。
清道夫有四人,其中两人推一辆木车,另外两人负责搬运尸体到车上,然后四人合力将尸体运出兵营,送到荒郊的焚烧坑里,任务便完成。
今夜龙左使大开杀戒,清道夫们看着也觉得瘆得慌,只想早早收工回去,睡前温点酒压压惊,这件事便过去了,毕竟那是大人物们的争端,他们只有旁观的份儿,连私下置评都最好不要。
“荒火这群死猪,怎么这么沉?”
“啰嗦什么,赶紧抬上来!”
“来搭把手!”
十四具死尸,被摞成几摞,一起运到了焚烧坑。
焚烧坑是下城区疫病四起时挖建的,甭管人是怎么死的,扔进坑里,一把大火烧尽准没错,省事。
清道夫们把尸体往下一推,打头的说道:“走吧,累死了。”
他们只管送不管烧,为防野外失火,每日的焚烧事务有专人负责,一日只烧一次。
四个人推着空车走远了。
他们走后,焚烧坑旁边的一棵大树后忽然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黑衣黑发,戴着面具,无声无息地跳下坑里。
焚烧坑长宽等同,大约五六丈,深则有一人之高。那人趁着四下无人,从袖口掏出一把药丸,找到胡冲山,撬开他的嘴巴塞进去一颗,又解下腰间水囊,在胡冲山的脸上泼了把水。
没多久,已经“死去”的胡冲山竟然猛咳几声,醒了过来。
“龙——”
胡冲山刚一开口,龙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三当家,让你受苦了。”
胡冲山摇了摇头。
“假死脱身是下下之策,我别无他法。”龙荧将余下的十三颗药丸递给他,说道,“我不便久留,其他兄弟你来处理。”
龙荧顿了顿,略带犹豫道:“不要把我的身份告知他们。”
“……”
胡冲山虽然没死,但重伤不假,龙荧事先喂给他一种能使活人假死的毒药,做了一出戏,此时吃的是解药,这一毒一解也极其伤身,胡冲山聚了半天力气才顺过这口气,他道:“我有分寸,绝不会泄密。”
龙荧站起身,话不多说:“你们务必在天亮前离开。我走了,保重。”
胡冲山点头。
龙荧跃上地面,身影一闪,眨眼间消失无踪。
……
夜静悄悄的。
胡冲山盯着龙荧消失的方向,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坦白说,他是后怕。
龙荧喂给他们的药掺在饭菜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吃了什么,“被杀”的前一刻,龙荧用手对他打暗语,他才明白过来,但那一瞬间已经来不及思考同意与否,是不是太冒险?万一剑刺偏了,他们可就丧命了。
这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胡冲山冷汗直流,被这荒郊的寒风一吹,又觉悲凉。
荒火无法与飞光殿正面抗衡,一直小心谨慎。这回是因为洛都水灾,死伤无数,他们带物资匆匆赶去救人,却被内奸泄露了行车路线,这才战败被俘,否则哪至于此呢?
他又想到大当家的死,更是悲从中来。
更可悲的是,大当家唐春开活着的时候常骂他有勇无谋,力大无脑,他不当回事,现在却自责极了——他根本查不出内奸是谁,往后还能信任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