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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昼继续道:“但我离开,你怎么办?”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客气,担心,还是暗示龙荧,其实他自己也不想走?
龙荧变成了个傻子,开始多想,却想不明白,面无表情的面具再也绷不住,他眼中泛起血丝,口是心非道:“我没事。”
江白昼忽然叫他:“龙荧,过来。”
龙荧听话地走近。
江白昼依旧抬着头,口吻介于命令与诱哄之间,轻声地道:“亲我。”
“……”
龙荧呆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俯身亲他。
江白昼被推到神像上,后背一片冰凉,长发倾泻铺满神像的脚趾与半座石台,寒风钻进庙宇的破门,掀动他的衣衫,呼扇如蝶翼,又被龙荧压住。
龙荧从他的嘴唇亲到脖颈,从脖颈亲到胸口与腰腹,实在无法再深入了,才抱紧他,回到最初的地方,将全部爱意酿成骤雨,浇灌在他唇舌之间。
灌满,不留一丝干涸。
直吻到让人心乱,恍然忘却天地,耳畔唯余万籁俱寂下孤单的雨声,滴穿无情磐石,化桑田为沧海。
龙荧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江白昼也讷讷不言,呼吸几乎断绝。
破庙里无名的神像面带微笑,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眼神注视他们,又仿佛越过他们,投向夹在天地之间的十丈红尘。
也许神在想:凡人的爱欲悲欢,只此一吻罢了。
这一吻耗光了江白昼的全部力气,他昏倒在龙荧怀里,半个时辰后才醒过来。
期间龙心和姬云婵回来了一趟,跟龙荧低声交谈几句,又出去了。
龙荧独自陪着他,抱紧,时不时地低头亲他一下,从护身戒的活跃与否感受他身体的状态,然后心慢慢凉了:江白昼根本不恢复。
五行之力完全散尽,能醒过来是因为他没有外伤,但内伤无形却凶狠,如同在他的心脏上割出一条血口,他的活力从血口慢慢流出,人就越来越虚弱,最后……如何?他会死吗?
龙荧想起江白昼刚回来的时候,他们一起漫步在埋星邑满城红灯的街上,江白昼以身饲猫,伤口飞快地愈合,他说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不畏惧小伤。
那时龙荧还不知道,他依靠的是五行之力。
五行之力令江白昼强如仙神,也使他原本的肉身无比脆弱,失去倚仗便丧失恢复的能力,还不如普通人。
龙荧想把护身戒脱下,还给江白昼。
但这戒指只听主人的话,他甚至无法让它显形。
龙荧心乱如麻,徒劳地亲吻着江白昼的脸庞、额头,抓紧他的长发。
江白昼醒了,看龙荧一眼,口吻仍然不见焦急,安慰道:“我不会死,已经说过了,你怕什么?”
“……”龙荧怔怔然,“真的吗?”
“嗯,回到无尽海自然有办法处理。”江白昼的声音轻似一缕风,忽然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的烧雪花。
他没有对花表达什么看法,只是看着它,目光一贯温柔,夹杂几分从前没有过的莫名情绪,龙荧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底却有一丝祈盼悄然惊醒——昼哥哥似乎,已经有点爱他了?
但只悄悄地想,龙荧没敢问。
怕一开口就泄露天机。也怕美梦乍破,打碎这场错觉。
无论如何,江白昼是要走的。
“可你这么虚弱,怎么渡海?”龙荧用额头抵住江白昼的额头,“万一路上遭遇不测呢?我不放心。”
江白昼道:“我恢复一些再走。”
龙荧揭穿他:“你根本没在恢复。”
“……”
江白昼不吭声了。
他们都知道怎么解决最好:让龙荧陪他回去,或是护送他回去后,再独自返回来。
但江白昼曾说,无尽海有严格的规矩,绝不允许外人进入。
他还说,他不是他母亲那种人。他是即将继位的大祭司,责任比母亲更重,即便没有责任加身,江白昼恐怕也不愿意重蹈母亲的覆辙。
因此,无须多问,他必然是宁可在回程路上出意外,淹死在海里,也绝不会违背原则,带龙荧一起走。
既然如此绝情,为何还要给人多情的吻?
龙荧的一颗心碎成烂泥,爱几乎化成了恨。
江白昼却说:“我在海上长大,海神庇佑,不会让我死在海里。”
“海神才不管你。”龙荧眼眶发红,恨恨地说。
江白昼道:“你别这样,我这次回去,不会弃你们于不顾,我要和长老院商议一下,怎么解决北骁王的大阵……”
龙荧顿时抬起头:“你还会回来?”
“当然,我说话算话。”
“……”
龙荧将信将疑,怕他又和六年前一样故意哄骗安慰自己。退一步说,即便他说的是真的,无尽海上的其他人呢?长老院会允许他“多管闲事”吗?
而且,即使江白昼没有明说,龙荧也看得出来,五行天地绝阵和无尽海联系密切,地脉之力消失得蹊跷,答案昭然若揭。
若要解决,恐怕会严重损害无尽海的利益,否则他母亲又何必要竭力掩藏真相呢?
——长老院和他母亲一样,多半不会同意。
龙荧心里发苦,近乎麻木地自我安慰,即便江白昼愿意带他走,他也不会走,他也有自己的使命,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