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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还有五步,脚低一点,踩不住……”
“哎。你做每一件事,都要说出来吗?”
“砚哥?!”
熟悉的声音从二十步以外的地方落入耳边,阮杨立即侧过身去找寻声音来源,忘记自己还在竹梯上,双手摇摆,瞬间失去平衡,在来人的惊呼之下,再次摔了狗吃屎。
脚步声焦急凌乱,几步落在他耳边,阮杨来不及安抚摔痛的胸口,想也未想,坐起来抱着来人哭诉:“我昨晚好害怕,你终于来了。”
来人清咳两声,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心下疑惑,问道:“你看不见?”
阮杨靠在他的胸口,朝上望着。
来人撞上那双眼睛,泪光粼粼,长睫沾染水珠,眼眶周边泛粉,漂亮得过分。来人一时语塞,却听他继续说道:“砚哥,你忘记了,我看不见了呀,那年陪你……”
“等等。”来人明白他认错人,打断他的话语,“我不是秦砚。”
阮杨眼眶再次瞬间泛红,委屈道:“砚哥,你不要跟我玩了,你的声音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秦砚是我大哥。”秦易笑看立即从身上离开十丈远的人,笑道,“我是秦易。”
“真的?”
“真的。”
“哦……也没听他提起过有个弟弟。”不是秦砚,阮杨失落了。
“我是庶子,常年在外。你呢?你是谁,跟我大哥,什么关系?”
“我呀,”阮杨站起身,抖干净袍子上的泥。
阮杨一甩衣袍,背手,回头,笑眯眯:“我是你小哥夫。”
第二章
秦易维持方才的姿势,饶有兴致地抱手抬头望。
面前这位自称小哥夫的男子,额头泛出一层浅青,平眉如浓墨轻缓淡抹,长睫低垂似蝶翅轻拍,过分漂亮的双眸视线所向,目中空无一物。
可惜是个瞎子。太可惜。
“哦?你是我小哥夫。”
“嗯!”
秦易站起身,这才发现,小哥夫与他差不多身量。小哥夫发髻散落半如瀑,未抖落的泥巴黏在衣裳,袖子从中划破,数根棉线似蛛网缠绕,露出的两手绞在一团,裸足白皙胜雪。
“可我五日前归来祭祖,爹和大哥向我介绍府上亲眷时,不曾有你。”秦易凑过去,捏紧下颔,笑道,“这模样生得倒好,说吧,怎么混进来的。”
秦易亲眼见他的鼻尖迅速透上一层粉色,眼眶立即泛起朦胧薄雾,委屈道:“什么我混进来呀,我是你大哥用小轿子从后门明媒正纳进来的妾!”
眨巴,一颗泪珠从眼眶跌落。
秦易忍不住抬手接住,水光消逝在掌心,他竟然生出想将阮杨脸上的泪珠舔舐干净的非分之想。
“这么说你肯定不认识。”阮杨擦净面上的泪,脸上顿时多了两把泥,吸了吸鼻子,朝空中抓了一圈,捏住秦易的耳朵向己靠近,悄声道,“我是阮杨。”
阮杨听他毫无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紧接又悄声道:“不认识我,我父亲是阮芜辞,我父亲,你总该认识了吧?”
阮芜辞,秦易怎会不知。
阮芜辞,曾是本朝第一宰相,先皇给予他至高无上的荣誉,赋予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扶植亲信上台,朝堂之上仅有阮氏一家之言,一时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秦易幼时听闻父亲与爹亲商讨过,阮芜辞有意同秦府永结同好,但许过来的是庶子阮杨,配的却指定是秦府嫡子秦砚。
父亲言罢,大怒:“秦家入朝为官已有几世,他阮芜辞是个什么东西?!我父亲乃前朝宰相,若不是他软硬兼施,我父亲又如何会被迫退位,他阮芜辞又如何能以弱冠之年坐上宰相的位置!”
父亲挥袖,怒道:“仗势欺人,庶子也配!”
秦易料到情势不妙,连忙溜走。
面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年模样,竟是阮芜辞的庶子阮杨?所谓虎父无犬子,想来不能当真。秦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当然……”
阮杨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秦易玩心忽起,有意捉弄,屏气憋笑,道:“……不认识。”
阮杨的小脸瞬间垮下来,秦易憋着笑,阮杨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不是混进来的,这是爹、娘和砚哥分给我的地方。”
秦易没忍住打量起四周,木门被前晚的飓风刮落,散落在院门两侧,压坏两旁野草,放置锅碗瓢盆的木架子轰然倒塌,不少物什落入一旁的深井。
许久不曾打扫过的地面,除去不少散落的瓦片外,落叶腐烂粘在地板,散发腐臭的味道。
飓风过后,门窗倒塌,屋里更是一片狼藉。
这能住人吗?
若不是来时便见阮杨在修缮屋瓦,秦易当真以为这是无人来临的荒废院落。
“阮杨……”
“我是你小哥夫!”阮杨对这个称谓尤其在乎,听他直呼全名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再强调一遍。
秦易见他模样生得可爱,不由得败下阵来,失笑道:“行,行,小哥夫。可是,目前你是阮杨,跟你是我的小哥夫有什么联系?唔,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是我小哥夫的?”
秦易抱手观看。阮杨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回却是连都双颊染上粉色,背过身去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阮杨,”秦易调侃道,“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以身相许贿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