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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我准备好了。”
秦易一直在门口等着,装扮完成的阮杨处理,令他眼前又是一亮。
阮杨本就生得好看,若是平日里松散的发髻与衣物让他像清荣俊秀的小郎君,这会儿稍稍一打扮,倒真有几分正妻的姿态。
秦易目光定在他身上,晃了晃神,待阮杨再提醒一声,他轻咳两声回神,朝阮杨手心里放了一根竹,轻声道:“您还在病中,我碰您会疼,可大哥不忍心您摔,我给您削了一根竹子引路,您握握,是不是这个高度?”
“是哎,弟弟,你手真巧。”阮杨向他道谢。
通往主院的路,是一整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无人打理的路旁杂草丛生。此时阮杨病症发作之时,肌肤一触即疼,更何况是不断在鹅卵石上磨蹭的脚掌心。秦易本想让他走慢一些,可他一人一竹走得极快,偶尔回头问秦易方向,一边喃喃自语记住路线。
秦易分明看见,他的脚底早已磨出水泡。
到主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不是怕他疼,秦易真想直接扛肩上走,但见阮杨兴致勃勃的劲儿,便哎哟了几声,借故停留在原地,道:“小哥夫,好累,咱们歇歇。”
“对不住阿,弟弟,我太着急了,忘记等你了。”阮杨倒是先给他道歉,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当真不配他的装扮,秦易笑了笑:“小哥夫,是我耽误了您的进程,咱们在这儿凉亭歇歇。”
秦易让他坐着歇会儿,发现他的发髻湿透,背上的汗液浸透到外衣上,竹子在地上抡了一圈自个儿倒了,秦易替他捡起来时,望见微微发抖的掌心也冒了水泡。秦易无法问他疼不疼,这大概只会变成一句会加重他痛觉的废话。
“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阮杨擦拭额上的汗,笑道,“我刚跟砚哥成亲时,砚哥为我修了一条路,数到六十七块青石板,就能找到他了。”
“嗯?”
“真的,你别不信。刚成亲时,我总是去找砚哥,爹娘不太高兴,后来砚哥娶正妻,爹娘就更不想让我找砚哥。”阮杨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应该是怕我影响他和哥哥的感情。”
几年前,秦砚娶正妻当日,阮杨避过歇下的下人,寻着主院奏乐之声,一路数到六十七块青石板,到了往日能找到秦砚的地方。
目不能视之人,听觉、嗅觉比往日灵敏,阮杨深有体会,他那时分明感受到面前数人的呼吸停滞。
阮杨上前揉捏秦砚身前的绣球,比与他成亲时的大许多,秦砚是不是本该穿这一身来迎娶他?
此事若是放在往日,指不定就要大闹婚宴,但今时不同,他深知爹娘不喜爱他,婚契早已在户部解除,砚哥往后也会有正妻与孩儿,而他再也无法与砚哥再拥有孩儿。
阮杨掩住内心几分难过,朝他笑道,砚哥,你是不是要娶正妻啦?
秦砚将他带至旁边,抹去他脸上无声的泪痕,温声道,怎么不等我去找你?
阮杨轻快道,等不了啦。今日砚哥娶正妻,我想,这本来也是我的喜日,便还是想见一见你。
秦砚望着他嘴唇上翘,面对他说话时甚至辨别不了正确的方向,眼眶红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声道,苑安,对不住,我……
阮杨轻声道,砚哥,我要喊他哥哥还是弟弟呀?
秦砚苦涩道,他比你大上两岁。
阮杨若有所思,欢快道,那我便喊他哥哥。
秦砚温声道,你想喊什么都可以。
阮杨本想说完就走,本该坚强一些的,却还是忍不住搂住他,埋在他怀里,眼泪打湿了绣球,泣道,砚哥,不要,不要忘记我。没人跟我说话,我害怕。
秦砚叹了口气,道,不会的。
阮杨埋在他怀里不愿离开,却还是被赶来的丽姨分开,秦砚也被其余的人拉回原来的婚房,那里有正等待他的正妻夏晔。
阮杨的身体尚未痊愈,被丽姨带至阴暗的角落后,扶着树干呕出几滩朱红,淅淅沥沥地洒在青石板上。
“不过我也影响不了。”阮杨朝他笑道,“后来砚哥成亲以后,我找过砚哥,却无意中听过哥哥弹琴,弟弟,你听过吗?很好听。”
秦易当然听过,夏晔乃是青城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是当科状元,面对阮杨的提问,秦易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我不会弹琴,但我会画砚哥,砚哥说,我画里的他最好看。说远了,嗯,我听过他和哥哥聊天,他们……感情挺好的。”
阮杨通常也只会在夏季去找秦砚,他的病症皮肤夏季灼烫,冬日冰寒,一到冬日便恨不得要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再多的炭火都无法呵暖他由内泛出的寒冷。
几年前夏季青城洪水泛滥,韩溪明将下人遣散,荒废的院落里便鲜少有人光临,他每日忙于修缮房屋,扫出屋里的洪水,无空闲的时间去找秦砚。秦砚大概忙于生意,也未来过这处院落。
冬季时除了不得不下床煮热食,基本就是躺在床上冬眠。直至春天雪融,他兴高采烈地出门,立即摔了一跤,摸了摸地上,才发现青石板不知何时已变成鹅卵石,雪水覆上鹅卵石更为光滑,他摔伤了腰,僵直无法动弹,躺了一两个月养伤。
后来他又出去了几次,要不就是迷路到其他荒废的院落,走走停停还在原地,他怕极了爬到脚上的小虫子,经常吓得大哭,踩死以后浆液粘在脚上,找不到地方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