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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你这么闲,不如滚去看折子。
宣阑轻嗤了一声,“倒是朕一番好心作了驴肝肺了。”
他看江尽棠因为不悦而染上几分薄粉的眼尾,忽然又一笑,声音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柔软:“朕这不是想着九千岁对福禄郡主一腔痴情么,九千岁可别生气。”
他这样子,倒是让江尽棠想起了他小时候。
说来,他当年还抱过粉雕玉琢的小太子宣阑,那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十几年后,他们的关系会是如此的剑拔弩张。
宣阑小时候可比现在要讨喜的多,若是有求于人了,就撒娇卖乖,皇后最吃这套,纵容的他无法无天,若非先帝过早离世,宣阑大约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喜怒不定阴晴难测的性子。
想到这里,江尽棠牵了牵唇角,不冷不热的道:“谢过陛下美意,但是臣实在是公务冗杂,请陛下见谅。”
见自己放下架子来也没换来江尽棠的好脸色,反而比之前更加冷淡,宣阑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阴鸷起来,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王来福赶紧对着江尽棠施了一礼,迈着一双短腿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姚春晖被宣阑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呆,肩膀都缩了起来,江尽棠淡淡道:“不必害怕,如今你我是未婚夫妻,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姚春晖抿了抿唇,不敢去看江尽棠的脸,小声道:“……多谢九千岁。”
她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您是为了就救我才……”
江尽棠手指抵着唇咳嗽了两声,眉尖因为肺腑间的剧痛而蹙起,清越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活下来不容易,他希望你好好珍惜。”
姚春晖眼睛里含了泪,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我先走了。”江尽棠看了眼外面天色,山月进来给他披上披风,“宣阑若是为难你,你忍着些,他孩子脾气,别与他一般见识。”
姚春晖反应好久才明白过来“宣阑”是当今圣上的名讳,吓得一哆嗦,又听江尽棠后面的话,这才深刻意识到什么叫做“权臣”。
试问这世间,谁敢直呼九五之尊的名讳,又有谁敢说君王是个孩子?
姚春晖回过神来的时候,江尽棠已经离开了,门还没有关严,裹挟着一点细雪的寒风吹进来,吹淡了华堂之内萦绕的瑞脑香味,姚春晖在清冷雪香后,闻见了一缕幽幽的棠花香。
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柔声道:“郡主,走吧,这是陛下的宫殿,不能久留的。”
姚春晖点点头,跟着宫女一起往外走,忽然瞥见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像。
画中女子生的倾城姿色,雍容端庄,哪怕只是一张画像,也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威严。
姚春晖看的愣了神,顿住脚步:“……姐姐,这是……陛下的心上人么?”
画像挂在皇帝寝殿,似乎只有皇帝的心上人才有这资格。
宫女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垂下头,道:“郡主可别叫奴婢姐姐,奴婢担不起……这位是仁慧皇太后,陛下的生母。”
“陛下的生母不是……”姚春晖一惊。
宫女立刻道:“郡主,慎言。”
姚春晖闭了嘴。
她知道,这是皇帝、宫中、京城,乃至于整个大业的禁忌。
仁慧皇太后在少帝行登基礼时在寿安宫被九千岁手刃,鲜血浸湿了华贵的朝服,死不瞑目。
街上三岁稚童都知道这件事,可就算是皇帝,也不敢问九千岁的罪。
只因他权势滔天,乖戾狠辣,是大业朝最大的奸佞。
……
江尽棠出了宫,有些恹恹的靠在马车上,山月刚刚接到了一只信鸽,他展开信看了看,低声道:“主子,最新消息,安王车架已经到了京城边界,应该今晚就能入城。”
江尽棠抬起单薄的眼皮,看着车窗外冷冷雪色,一笑:“瑞雪兆丰年,这样大的雪,埋宣恪尸骨……真是可惜了。”
山月有和秦胥一样的顾虑,道:“主子,如今不是对安王动手的好时机,一旦出了什么纰漏,您和陛下的关系势必更加糟糕……”
“我了解宣恪。”江尽棠抬手打断山月的话,道:“他此次回京,我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左右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何必顾忌。再说宣阑那个狗东西……”
江尽棠揉了揉眉心:“若现在能杀我,他选择车裂,我杀了宣恪后他能杀我,他选择凌迟,能有多大区别。”
山月深吸一口气,明白江尽棠听不进自己的劝,转而道:“上次听秦将军说,主子和安王有些旧仇?”
他大约是六七年前才跟在江尽棠身边的,并不清楚这之前江尽棠在宫里的日子。
“何止旧仇。”江尽棠声音含笑:“是血海深仇。”
山月一惊,不由得想要知道更多,但是江尽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窗外行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被山月这么一提,江尽棠确实是想起了那年在深宫之中,宣恪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宛如丧家之犬的他,似乎怜惜般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声音温柔:“……可惜你生不逢时,荣光尽皆不属于你,还没有清醒么江尽棠,你现如今,不过败犬,还想要谁的命呢?”
风过,山月放下了车帘,怕江尽棠受了凉,江尽棠收回视线,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