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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的急促,淡红色唇瓣上都沾了黑色的药汁,宣阑随手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而后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示意他这里有药渍。
江尽棠接过帕子擦干净唇角,忽然觉得手里这方帕子有些眼熟,展开看来,上面确实绣了一枝带雨梨花。
他抬眸道:“这不是陛下的心爱之物么。”
“……”宣阑僵了一下,而后笑道:“由此才可见朕对九千岁的爱重。”
江尽棠:“……”
江尽棠本来就被那碗苦药搞得有些反胃,听见宣阑这话差点直接吐出来,将帕子放回宣阑面前:“陛下折煞微臣了。”
宣阑本不想要这方帕子,但这是他“心爱之物”,只能好好收着,于是看了眼王来福,王来福十分有眼色,上前来将帕子收捡好,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通禀:“启禀陛下,安王殿下听闻九千岁醒了,特来探望。”
宣阑单手撑着下巴,道:“请皇叔进来。”
宣恪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衣,衬的身姿修长,继承自他母妃的容貌温润雅致,谁看了都会禁不住的产生好感,更遑论他还是有名的才子,盛名满天下,京城里还在闺中的姑娘,有不少都倾心于他,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端方模样。
宣恪先是对宣阑行了礼,而后对江尽棠微微一笑:“九千岁今日好些了么?”
若是换个人面对昨晚才想要杀了自己的幕后黑手,恐怕绝不会有如此从容的气度,安王宽容非凡,甚至笑脸相迎。
江尽棠靠在贵妃椅上,脸上表情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寡淡,一说话嘴里都泛苦味,表情更加不耐:“殿下还活的好好的,我自然也无碍。”
宣恪笑道:“九千岁这样说,本王倒是要长命百岁才好了。”
江尽棠扯了扯唇角,没说话,专注的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
“皇叔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多休息两日。”宣阑开口:“刺杀之事,朕必定会还皇叔一个公道。”
终于还是提起了这件事,江尽棠眸光微动。
宣阑像是一只捉到了老鼠的猫,在吃掉之前,还喜欢玩弄一番,十足的孩子心性,让江尽棠觉得有些好笑。
宣恪却一撩袍摆,跪在了地上:“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皇叔这是做什么。”宣阑皱眉,让王来福去搀扶宣恪,宣恪却道:“臣想请陛下不要再追究昨晚之事。”
宣阑脸上笑意褪却:“什么?”
宣恪道:“臣与九千岁有些私怨,本就是臣有错在先,九千岁想要报复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臣想请陛下不要再追查这件事。”
宣阑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刺杀朝廷亲王,这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
听见“诛九族”三个字,江尽棠眸中划过淡淡讥诮,他孑然一身,何来九族?
宣恪叩首道:“请陛下息怒。”
宣阑一向敬重这个皇叔,压了压怒火,道:“皇叔和九千岁有什么私怨,值得他在京城城外行凶?!”
宣恪苦笑道:“臣少不更事时……曾经言语上欺辱过九千岁,这都是臣的过错,所以臣不怪九千岁。”
宣阑侧眸看向江尽棠:“不过就是口头羞辱两句,九千岁就要取安王性命?好大的气性!”
江尽棠在帝王的怒火下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辱我者,杀之。这是先帝教臣的道理。”
宣阑冷笑:“九千岁这是拿先帝来压朕?”
“臣不敢。”江尽棠平静道:“臣截杀安王是事实,听凭陛下处置。”
宣阑气的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昨晚江尽棠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分明可以十分轻易的捏断他脖子,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就是因为江尽棠此人关系的势力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死了比没死更加麻烦,否则就他那个风吹就倒的身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如今江尽棠态度如此嚣张倨傲,分明是算准了宣阑不敢对他怎么样。
宣阑先前伪装出来的亲善尽数消失,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乖戾,他盯着江尽棠,就和十年来每一个夜晚的想法一样,唯有将此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宣恪沉声道:“陛下,九千岁是国之栋梁,还请陛下千万不要为了臣而伤了和九千岁的君臣和气。”
宣阑本想借此机会逼江尽棠放一部分的权出来,慢慢瓦解掉他构建出来的势力网,但是如今就连宣恪都出来拆台,他心里越发火大,冷笑道:“既然安王都不追究了,朕还追究做什么。”
但是想想就这样轻轻放过实在是不解气,他又道:“九千岁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莫要太过操劳,这一个月就请九千岁在府里好好休息,不用来上朝了。”
这就是要禁足了。
江尽棠站起身,行了个礼:“臣谢陛下隆恩。既如此,臣就先回府了。”
宣阑眉眼间带着强行压下的怒火,沉声道:“王来福,你是死的么?没听见九千岁要回府,还不赶紧备车!”
王来福无故遭殃,习以为常的点头哈腰:“奴才这就去!”
江尽棠转身出门,王来福给他撑着伞,他个子清瘦高挑,王来福又矮胖,踮着脚才能给他撑上伞,硬生生破坏了美人雪中徐行的美感。
“长宁。”呼啸风声里,宣恪追出来,唤了一句。
江尽棠脚步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