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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来福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对不起九千岁。
但是这也没办法,谁叫他的主子是皇帝呢。
……
江尽棠的寝居,并不如外人传的那般金做梁玉做墙,满屋堆着珠宝黄金、古董书画,反而清淡素雅的很,进门先是一道五色珠帘,珠帘后是放下了天青色帷帐的一张紫檀木黑漆攒海棠花拔步床,床头点着一盏火光幽微的灯,脚踏上放着只文王莲花香炉,安息香袅袅升起,充盈室内。
宣阑拨开珠帘,一步步的靠近拔步床,却在帷帐外站定许久。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旦掀开了这道帘子,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以前从不信江尽棠和先帝之间的风流韵事,因他觉得自己的父皇不是那种会养男宠的庸俗之辈,但是如今,他却发觉,全天下的人都不过凡夫俗子,他号称是天子,却也栽进了江尽棠那张绝色的脸所编织出来的陷阱。
只要江尽棠想,他能够轻易得到任何一个人的爱,即便这爱是基于皮相。
不管是先帝,宣恪,还是……
宣阑自己。
这张名为美色的欲网就笼罩在宣阑面前,只要他向前一步,就会彻底陷落。
宣阑手指无意识的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深吸了两口气,转身打算离开——他不愿意沦为欲望的傀儡。
此时,帷帐里却传出了低低的、带着无限绝望的声音:“……陛下。”
宣阑的身影猛地顿住。
他想起上次醉酒,撞见江尽棠春睡未醒,他似乎将他认成了先帝,也是这样唤了一声陛下。
那么如今呢——江尽棠叫的是宣慎,还是宣阑?!
等宣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撩开了帷帐,站在了江尽棠床边。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漂亮的勾魂夺目的脸,睡梦之中江尽棠并不安稳,长眉轻皱,唇角微抿,哪怕是眼睛闭着,都能让人看出他的无限愁思似的。
此时外面一声雷响,江尽棠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整个人都团了起来,让宣阑在瞬间想起了幼年时曾经见过的一只奶猫。
那只猫雪白雪白的,生了一双鸳鸯眼,见人就哈气,凶得很,但是其实胆子很小,一点点小动静都能给它吓得团在一起。
此时的江尽棠,和那只猫似乎重叠在了一起,让宣阑不自禁的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江尽棠的背,江尽棠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人,慢慢的动了一下。
宣阑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想要收回手,江尽棠却飞快的抓住了他的手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都似乎带着哽咽:“……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
宣阑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江尽棠。
自他接手皇位开始,江尽棠就永远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看着清癯瘦弱,风吹就倒,却油盐不进,阴狠冷漠,在宣阑的印象里,这个人从来露出过丝毫可以称之为软弱的情绪。
但是此刻,江尽棠温凉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抓着他的手指,是全副身心的信任模样,就好像不管痛苦还是欢愉,只要是宣阑给予的,他都会全盘接受。
当真像极了一株无枝可依的菟丝子。
宣阑被他这坚硬铠甲褪去后露出的柔软而蛊惑,手指缓缓的扣住了江尽棠细瘦的手腕,江尽棠得到了某种鼓励似的,顺着那只手慢慢的蹭进了宣阑的怀里,宣阑被迫的半躺在了床上,怀里是软玉温香,呼吸之间全是江尽棠身上的冷淡棠香。
宣阑觉得自己抱住了晚春的一捧海棠。
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人心深处最肮脏的欲望。
宣阑垂眸看着江尽棠贴在他心口的白皙脸颊,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唇几乎就要碰到江尽棠的唇时,外面忽然响起王来福的声音:“陛下,宫里来了急迅——”
宣阑一怔,江尽棠因为这一声从梦中醒来,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好和宣阑的唇撞在一起。
先是柔软后是坚硬,两人的齿关磕在一起,宣阑嘴唇破了皮,江尽棠唇瓣流了血,江尽棠疼的轻轻吸了口气,那瞬息之间,因为距离太近,宣阑似乎闻见他唇齿之间都带着冷棠花香。
宣阑猛地站起身,江尽棠跌在床上,终于醒了,蹙眉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看见手指上的鲜血还以为是自己犯病在梦中咳了血,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有个人影,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山月,哑声道:“把药给我。”
宣阑抿着唇角。
唇上的伤口似乎就是他沉溺于美色的证据,让他不敢将之暴露在阳光下,声音冷的吓人:“九千岁真是越发胆大了,对朕都可以颐指气使吗?”
江尽棠一怔,拥着锦被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之人,“……宣阑?”
宣阑心里有鬼,就要揪着江尽棠的错处不放,阴测测道:“直呼皇帝名讳……九千岁是要造反了不成?”
江尽棠刚睡醒的时候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很迷糊,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昨夜似乎留了这只狗崽子过夜,结果一片好心被作驴肝肺,这狗崽子大早上的就来闹床了。
幸亏他一直将宣阑丢给几个先生,而不是选择亲自教养,否则就这么闹腾,估计早就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江尽棠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陛下昨夜歇息的如何?”
宣阑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黏黏糊糊的梦,否则也不会站在这里,以往他虽然也会做梦,但是从来没有……怎么想都是昨日看见江尽棠和宣恪搂搂抱抱的原因,是以脸色很臭:“九千岁的待客之道实在是让朕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