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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州大小官员陆陆续续跪了一地,旁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懵了,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宣阑眯了眯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讥诮一笑:“倒是在最后关头聪明了一把。”
“……什么?”王来福没听懂。
宣阑淡淡道:“你看就是了。”
华州太守拦路,皇帝自然要问问原因,宣奕掀开车帘,沉声道:“汪阙,你这是何意?”
宣奕的脸经过易容后和宣阑有七八分的相似,不动的时候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一旦说话,终究是没有帝王之气,不过用来糊弄这些没有见过皇帝的人已经足够了。
汪阙深吸一口气,对皇帝行了大礼,重重的三个头磕在地上,顿时是头破血流,他哽咽的大声道:“陛下!臣有罪!”
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
宣奕看了眼旁边侍立的护卫,护卫皱起眉,示意宣奕可以接话。
宣奕便道:“汪大人有何罪,要拦下朕的马车?你可知如此,大逆不道?!”
“臣知罪!”汪阙道:“但臣也是无奈之举,请陛下听臣一言!”
宣奕皱着眉道:“允。”
汪阙又磕了一个头,才道:“微臣今日,是来告御状的!臣要状告江南节度使印曜,多年来为祸江南,鱼肉百姓!更是谎报江南灾情,私吞朝廷赈灾银两!“
万众哗然。
就是王来福都傻了:“他他他……他告御状就罢了,竟然还是要告印曜?!他不是印曜一手提拔起来的吗?!”
宣阑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王来福,你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
王来福思索了一瞬,道:“名,利?”
“不。”宣阑道:“是命。”
汪阙老泪纵横,声声泣血:“陛下圣明,御驾亲下江南,体察黎民疾苦,印曜怕东窗事发,竟密令要求微臣在华州投放瘟疫,并且打开秋子堰,水淹华州城!”
“此时当真?!”宣奕快步从马车里下来,走到了汪阙面前,眉头深锁:“汪阙,印曜可是朕的股肱之臣,容不得你肆意污蔑!”
“微臣所言,句句是真!”汪阙赌咒发誓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汪家从此死绝!”
“朕记得你是印曜的门生。”宣奕沉声道:“你为何要揭发他?”
汪阙苦笑道:“微臣在华州任太守已有三年,虽无建树,却是想要真正做好一个父母官的,印大人的密令实在是骇人听闻,微臣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华州覆灭,是以抵死不从……臣自知此事不能善终,但请陛下慈悲,护臣妻儿一命,微臣——”
他猛地拔出剑,嘶声道:“微臣,死而无憾。”
鲜血喷溅而出,在暖日下开出一朵绚丽的花,汪阙死不瞑目,尸体倒在了地上。
一众官员哭嚎着去扶他的尸体:“汪大人!大人……”
宣奕实在是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不由得看向护卫,护卫隐晦的看了眼楼上,宣阑托着腮帮子看戏看的正兴起,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护卫垂下眼睑,低声对宣奕道:“请九千岁。”
宣奕一愣,而后提高了声音道:“此事事关重大,去请九千岁来!”
江尽棠自然已经看完了整场大戏,不等人过来,自己已经下了马车。
他最近睡的不太好,脸色更加苍白,像是一只行走在烈日下的艳鬼,眉眼精致,肤色如雪,唇却鲜红。
自他从马车上下来,连风都少了几分喧嚣似的。
绛紫色的织锦衣摆曳过地面,江尽棠由山月撑着伞,走到了宣奕身旁。
宣奕在瞬间闻见他身上的冰冷棠香,分明是寂静的冰雪味道,却像是红尘之中一场旖旎幻梦,由不得人不沉溺。
恍惚间,宣奕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他克制的握紧了拳头,道:“九千岁,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江尽棠垂着纤长眼睫,看着地上汪阙的尸体,声音很冷:“汪大人都告御状了,此事自然要查。”
说来可笑,一月前印曜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告江尽棠的御状,如今却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
“令人将汪大人的尸骨殓了吧。”江尽棠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道:“请他的家人带回去。”
连忙有人应了声。
“陛下……九千岁……”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人哭着道:“请一定要惩治奸臣,为汪大人报仇啊!”
江尽棠笑了一声,那人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毕竟这天底下的头一号大奸臣,就站在他面前。
好在江尽棠并没有跟他计较这点事儿,而是道:“汪大人既然来告了御状,想必已经有了印曜为祸百姓的证据,等到了太守府,你们送来给我……”顿了顿,道:“送去给陛下过目。”
“是!”
江尽棠转眸看向宣奕:“陛下,启程吧。”
宣奕下意识的点头:“好。”
等他反映过来自己现在是皇帝,不应当对江尽棠这么言听计从时,江尽棠却已经走回了自己的马车。
车队继续行驶,唯有汪阙的鲜血还留在青石板上,像是某种不详的诅咒。
宣阑放下茶杯,问王来福:“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王来福连声道:“这东西可不好找,您这会儿就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