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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尽棠抬起手,微笑道:“你继续说,说完我再动手。”
宣阑笑出声,道:“不说了。”
他把江尽棠抱起来,往御书房外面走,江尽棠一惊:“成何体统,放我下来。”
“别乱动。”宣阑道:“你不是腿软了么。”
“……现在不软了。”
“我带你出宫。”宣阑垂眸说:“放心,路上没人,王来福都已经清理过了。”
“出宫?”
“嗯。”宣阑说:“我们去给阿姐迁坟。”
江尽棠一怔。
王来福备了马车,帝王秘密出宫,一路往荒郊而去。
江余音的坟茔孤零零的,周围是连天野草,分明生机勃勃,却也显得无端荒凉。
宣阑在坟前行了一个大礼,转眸对江尽棠说:“若是阿姐在世,她必定非常喜欢我。”
江尽棠:“有时候不需要这么自信。”
“你还不相信。”宣阑弯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么?”
江尽棠:“不是因为你不要脸么。”
“……”宣阑说:“不是。”
“是因为你喜欢我。”宣阑道:“因为你喜欢我,所以阿姐也会喜欢我。”
江尽棠微愣。
宣阑其实说的很对。
他喜欢宣阑,那么江余音也会很喜欢宣阑的。
两人亲自把江余音的尸骨请了出来,放进楠木棺材,葬进了江家的祖坟,墓碑上刻的字,是“江璠长女江余音之墓”。
十二年前江余音没有跟宣恪做的了断,十二年后,江尽棠终于为阿姐实现了心愿。
江尽棠立在夏日的暖风里,看着新坟许久,宣阑忽然说:“以前我很想在百年后跟你一起葬在这里。”
江尽棠侧眸看他。
宣阑又笑了笑:“但是想想,我到底是宣家的人,若是葬在这里,多膈应人……但我也不想你和我葬在皇陵里。”
江尽棠看着他璀璨如同明星的眼睛,笑了一下,轻声说:“那就……死后烧成灰,扬进江南的江河里,随着水波流转,去往更远的地方。”
宣阑握住他的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宣阑。”江尽棠垂下眼睫,“你把手伸出来。”
宣阑听话的伸出手。
江尽棠把那枚照殿红指环放在了他手心,瑰丽鲜艳的宝石在日光下更显得绚烂,他轻声说:“这是阿姐临走前交给我的,她说,这是江家传给出嫁女的东西,如今江家只剩下我一人,我也没有别的姐妹,这枚指环,就给你了。”
他莞尔:“就当是……聘礼吧。”
宣阑手指一颤,紧紧的握住了指环,他声音哑的厉害:“那……聘礼我收下了,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寻个良辰吉日吧。”江尽棠说:“毕竟我这辈子,也只打算娶一次亲。”
宣阑抱住他,眼睛里有了水光,“好……”
“我等你来娶我。”
……
林善芳站在林府后门,林夫人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擦眼泪:“芳儿,你又是何必呢……陛下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我和你爹将你认作义女,就赐你郡主之位啊,你何必……”
林善芳笑了一下,道:“娘,这算是皇室欠我林家的一桩恩情,如今世家凋敝,林家危如累卵,但愿陛下能看在我的‘死’和太后出身林家的份儿上,保住林家。”
“芳儿……”林夫人哭的仪容全无:“你只是个小姑娘,这些事,原不用你操心的啊,你若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你让为娘的如何忍心……”
林善芳握住母亲的手,说:“娘,我之所以选择出家,不是因为家族大义,而是因为……我已经厌倦了京城。”
她轻叹口气:“这里太繁华了,从我出生开始,就对我做出了无数要求,我活的好累,我想要跳出这座樊笼。”
世间女儿,大多羡慕她和印致萱出身高贵,名满京华,殊不知处处心酸,步步艰难。
印致萱若出相入仕,不会比男儿差,但她是个女孩儿,唯一的用处就是嫁人。
从前她未曾没有讥诮过印致萱的清高,但如今看来,她远不如印致萱。
印致萱挣脱了枷锁,她却仍陷樊笼。
林善芳抱了抱母亲,道:“娘,这是我的解脱。”
林夫人哽咽道:“芳儿……你要保重自己,要记得回来看看娘亲和爹爹……”
林善芳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言的林咏,轻点点头,而后对着双亲行了个大礼,道:“女儿不孝,拜别父母。”
林夫人哭的不能自抑,林咏扶住她,闭了闭眼睛,道:“去吧。”
林善芳起身,马车早已备好,她上了车,就见印致萱坐在里面。
“我没想到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印致萱笑了笑:“毕竟皇后的位置,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
林善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的确有过母仪天下的梦……”她摇头:“但我也知道,我们这位陛下,冷心冷肺不输先帝,我原想着不求恩爱一世,但求相敬如宾,他不会对任何人动情,那我的皇后之位就无人能动摇,我林氏的荣华也无人能动摇。”
“那你为什么放弃?”印致萱缓声问。
林善芳看着车窗外逐渐逝去的风景,笑了笑:“因为……”
“皇帝已经对人动了最深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