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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宽知道那季思明等人,皆是严格,便道:“好,你们去吧。”
林信急道:“大哥!”
林宽这才叹气,摸摸他的头,叮嘱道:“林信,你不要总这么冲动,被人家瞧见,说是我们林氏仙府也做那等仗势欺人之事,叫爹娘面上无光。”
见林信懊恼点头,林宽又轻声道:“还有,不准你像在家里一样欺负六郎,他还小呢!你既是哥哥,便要有哥哥的样子;你要是不乖,学宫内的先生比不得我们自己家内,必要被罚的!你听见没有?”
林信闷声道:“听见了。”
林宽道:“那我可要走了。”
林信点点头,道了“大哥保重”四字,却见他居然是拉着那少年一齐走了,顿时僵在原地。
芳苓连忙上前,扶住他肩柔声劝慰道:“三公子,我们走吧,耽误了时辰升山不好。”又轻轻拊掌,令自家人驱散周遭围观的路人,将马车驱赶过来。
林信却将那袖炉朝着地上狠命砸了出去,香灰四散,袖炉在地上砸出铿然大声,无人敢去捡。他转身扶了芳苓的手,一名林氏门下的弟子伏在马车前的地上,林信踏在他背上上了马车。
芳苓也便上了车去,与林信坐在一处。
车内暖香融融,芳苓见林信还怒气冲冲,便笑道:“三公子不要生气,我觉得大公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咱们如今若是还在安宁城里,莫说是打了那疯子一顿,哪怕是找个地方拖去杀了,也就杀了,不是什么大事;可此刻毕竟是在晋临,倒是真的安分些好,那一位孟氏仙府的主人,不是好开交的,便是老爷与夫人,也要给他些薄面来着!”
此间主人,其名孟兰因,少时已.开.天.目,如今执掌他这晋临孟氏仙府,竟是早逾百年,正乃当今天下仙门中,最接近飞升仙道之人。
这世间修仙问道之途,左不过筑基、炼气、结丹、化虚、通神、念止、浴劫、大成罢了;而这孟兰因,未至大成之境,此刻却也已有仙体半成,故而他虽不问世事,还是多得诸多仙门与修道者尊崇。
可林信听了芳苓的话,还是怒道:“芳苓姐姐,我就是想不通,分明是我一母同出的哥哥,为什么总偏向外人,林墨那个小杂——”
他把不雅之词吞下去,继续道:“也就罢了,如今连这个疯子也要护着?难道我不是他的弟弟?难道都是我做得不对?”
芳苓一笑,将他揽入怀内,抚摸着他的鬓发柔声道:“三公子,六公子还小呢,大公子不过可怜他自小生下来就没亲娘,多疼他些;再说,哪怕不是一母所生,到底同是老爷所出,你们是兄弟,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今天这个疯子,倒是不提也罢,还是三公子你升山要紧。三公子你呀,要做人上之人,修那仙上之仙,到时候方不辜负老爷与夫人的栽培。”
林信依偎在她怀里,听到这些说话,脑中描绘出了他无限光明的未来,这才露出了一点微笑,点了点头。
而林宽拉着那少年走了很久,行至出晋临城的一条小道,方觉得自己方才实则心内生气,竟不知轻重,硬拉着不认识的人走了半天。
他停下脚,松开那少年的手一看,那手也白,竟已被自己捏红了。
林宽不好意思起来,对那少年,道:“抱歉了。”
他们走了一路,那少年与林宽不同,没有灵气护身,落了一头一肩的雪。他似乎是觉得冷,听见林宽对他柔声说话,颤抖着先点了点头。
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摇头:“无事。”
林宽看他这模样,怪道:“你是幽独人么?抱歉。”
那少年反道:“不是。你道什么歉呢?与你又何干?”
林宽苦笑:“那个打你的人,正是我弟弟。”
见他不说话,林宽又道:“虽然心眼也不是真的太坏,却是自幼娇宠惯了,任性妄为得很;如若是他先得罪,我代他赔个不是;你身上可有什么伤到的地方?我先替你医治;如若不好,我送你去禹州找邾氏的人,总能帮你治好。”
那少年摇头。
林宽不解:“怎么?你身上没有伤吗?”
少年却道:“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
少年道:“你弟弟其实说得不错,是我先得罪他,是我先看见他的马车,我想杀他。”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并不像是个刻意使坏寻衅的人,却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似的,侬软动听。
林宽松开了他的手。
“那我不该救你。”
他面色肃然,以右手按剑,虽暂无杀意,却有震慑之威;可那少年赤红的眼睛却忽然亮了,闪着一点莹莹的光。
林宽是麒麟入世,身怀仙骨,剑上也隐隐的灵气萦绕;那少年却不觉有什么危险,居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紧紧地盯住林宽握剑上的手不放,最后竟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林宽按剑的那一只右手。
他并没有什么敌意,故而林宽也不避;却不知怎地,觉那指尖碰到自己,竟轻轻打颤。
这少年的话音倒稳,却是问了他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啊,想不想我救你?”
他看林宽的目光,居然比林宽看他,更怀那哀悯之色。
说完这句,见林宽惊讶不答,便幽幽叹气;林宽正要发问,那少年整个人周遭就生出了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