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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又止,滟十一想说林墨你每次想什么坏事,都能想得两眼发亮的,最后还是罢了……要是说了,他都改了可怎么办,还得给别人一点半点活路不是?
那孟氏仙府中,原来也有一间讲堂,虽比学宫之内所设的小,内中陈设却更精致,连地上的雕砖花纹也比别处不同;屋内还熏着着香,香气甘中有苦,却作绮娆,似春风拂面之柔,又如旧恨缠绵难消。
他们入内,依照原本的座次,席地坐下,季思明侍坐在主位之旁,而南芝则亲身去请孟兰因来。
不多时,众人都见孟兰因自后堂中出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相迎。
林墨也觉自己看过诸多美人,家中还有个麒麟托生的大哥,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世人,是如孟兰因这般清贵出尘。
也如传言,他那模样,竟是男女莫辩,神秘非常。
这孟兰因不愧是已仙体半成,真有仙姿瑰仪,容华绰约,气度祥闲之态,那眉宇间亦婉转若神,意气自得。
其目光淡然,面上也无什么表情。
那发间,簪首作杏花与蝴蝶。
穿的,是一身白灰长衫,并薄柳色裈袴,罩杏色绢纱外裳。
足上,竟未着袜履。
正是花外庄周蝶,瑶踏懒系衫,别有意趣。
但他这淡泊之中,又有威仪自如,就连花勤芳见了他,也是不敢造次,忍不住看了又看,却是一句胡话都不敢道说,连喘气声都收敛了一些。
孟兰因自己落座后,道:“诸位,都请坐。”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他之形容,轻,缓,淡,慢,却极动听,真如珠玉。
南芝与季思明各自侍坐左右,孟兰因便将目光投向这下方的众人,见大家都是一本正经;不过,一半人是真的,另一半却是装的。
一、二、三、四、五、六……此间诸仙门之子弟,一共有六人,是那仙骨之才,而余者,也皆是道骨中上乘者。
不过孟兰因此刻虽已得见,却也并不说出口来,自有计较。
他先道:“大家都是仙门之高才少年,我今日有一问,大家对道法自然,修仙问道,有什么见解?”
季朝云先举起手来,孟兰因柔声道:“朝云,不用举手,直说就是。”
看来他并不用如季思明般对众人先点名辨认,虽不曾相见,竟是已经知道这座下谁是谁,来自何门何派。
季朝云也觉奇,先道:“孟先生,道法存于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所谓道法,皆作自然,修仙问道,也是自然,不得勉力为之,命中有无,不得更改。”
孟兰因看着他,问道:“是吗?朝云,那混沌未开之时,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南无北,无前无后,无圆无方,可有自然,可有仙途,可有道法,可有天命?谁又为其名之?”
季朝云闻言,先作思索;这一回,却是滟十一开口了。
她看了众人,无人像是要先答言的样子,便如孟兰因所言,直开口道:“孟先生,自然、仙途、道法及天命,先于天地,先于你我世人。这世间变化演进,有形有象也好,无形无象也罢,终究归于命数;如我生来便是滟家之人,也如先生生于孟氏,得开天.眼,可窥天.机,却不可道说;一切盈虚有数,是我们众人称其为自然,为仙途,为道法,为天命……实则、实则一切皆是天授之,天却不管。”
孟兰因便看向她。不必细观她形容穿戴,已经明了,这正是那个出身青墟滟氏的孩子。
青墟滟氏一脉,出生皆是玄妙,世人不知,却也瞒不过孟兰因去。诸滟氏子弟自矜,轻易不离家门,可如今的滟夫人,与眼前来升山的这一个,却与前人皆是不同,只能说也是一场因果,只不知道是缘又或劫?
孟兰因如今心内有声,却也只是淡然道:“滟……”他顿了一下,问她:“十一吗?”
滟十一的面色有变,垂首恭敬应了声“是”。
孟兰因知道他们这些说话,虽有些体悟,却是自书上习来,或听家中之人教授,一个个,都是半知半解。
如若真能全部解得,自然也无幼稚问题言行,不过如他们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言语,已经算得是十分不错了。
他此刻,本想问滟十一何谓“命数”,想了想,却是转而看向林墨。
林墨现在正坐在最前头,仰头笑看他。
这孩子的模样,和孟兰因印象中白衣翩翩的林宽,并无什么相似,也并不像那林信,有着一如林鹤的俊秀俨然皮相,即便如今强作正经,也掩不住他心内的狡猾调皮。
故而孟兰因竟也一笑,问道:“林墨,你觉得呢?什么是道法,什么是自然?你自己说,不用管什么文章与他人之言。”
林墨想了想,书上和季先生都没说清过这个,大哥也没有,便信口道:“随便说么?唉,我觉得吧,其实万事万物各得其道,各得其法,我是道法,也是自然,我自由自在,自得自乐,自作自受,不受约束。仙道不仙道的,我现在也没什么念想,有缘就修,没缘就算;还有天命不天命的,就算真的有,我也不想看,什么都知道了,日子过的也怪没意思的,而且还很吓人!”
他倒是好大的口气,敢称自己便是道法自然,又不屑那一登仙道以及天命之说,惹得林信与季朝云忍不住瞪他,滟十一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