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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不洵入了房中,林墨才真正放心,他们确实没甚私情模样,邾采明大部分与他说的,其实都是教授些照料不便行动之人的事情,甚至一些药理与药方增减可行之处。
陆不洵也学得很认真,可在夜里这样相会,虽然说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令人忧心。
第二日,林墨看他一本正经地,去和季朝云问了安,季朝云收到了季凝芳的传信,说陆不洵偷跑而出,于是又训他几句。
见陆不洵受教,又预备着与大家一块去听论道法,林墨便忍不住道:“阿洵。”
陆不洵问他:“怎么?”
他这样,林墨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踌躇后只得道:“昨夜没睡好么?眼底下还是青的。”
陆不洵揉了揉自己眼底,道:“是吧。”
是什么是?这孩子!
好在这日间也没什么事发生,不过陆允琏不曾来听道法,不知道是否与陆怀瑛有别的要事。
还有一件就是,林墨等人听说,那晋临孟氏与楚莱娄氏两家的人虽还未到,但也先传信来,说快到了。
这些有能之人即将来临,令林墨也多得心安。
虽然身在陆府内,大家都一切如常的,也都和睦,林墨便只得罢了,假装无事发生,心道若有事发生……那凝芳姐姐也说了,凡事林墨不可出头,真出了事,让季朝云一个人愁去就是了!
说是这样说,其实林墨还是不想让季朝云愁,也不欲陆不洵挨骂。
他那居处本也与陆不洵接近,这夜里,林墨想了想,干脆还是不与季朝云说,就上了陆不洵那屋顶,静候着看他今夜出不出去。
没有季朝云作陪,其实无聊得很,但也无所谓,若季朝云在,两个人在陆不洵住的这间屋顶上斗嘴吵架解闷,那平阳季氏的脸面真要丢尽了。
反正也不便有太多动静声响,还是一个人好,而且林墨已经找到了别的解闷之物。
酒。
陆氏仙府之中这几日还算十分谨慎,但膳房酒窖之类的地方,再如何谨慎,出入之人甚多且多半杂乱卑微,防备都不会太严。
这虞城,也有许多不同的好酒,其中有一种,上至陆氏仙府,下至平头百姓家中,都爱佐餐常备。
「清酤。」
此酒一夜便可酿成,正是速熟澄醪一种,酒味轻薄甜美,却有后劲,正合适此时的林墨饮用。
凭借他林墨本事,自然是能顺顺利利地,自人家家中不问自取,如探囊取物。
当然,这个也是不能告诉季朝云的,他那人废话最多,管得也多。
林墨就取走两小坛清酤,如今没人与他对饮,他也不嫌,一个人慢慢饮。
但一个人又实在无聊,难免就要想些心事。
哎,林墨能想些什么呢?
想滟九。
他在幽独可安好?别再记挂着为林墨做这样那样的事了,一身仙骨罢了,比起滟九性命,算得了什么?哪值得惦记这样久。
想季朝云。
从此次复生,其实都是应了季朝云的话好好做着人。季朝云也不嫌烦,凡事总管着他,令他就连这杯中之物,也没有哪一天痛饮过。
想秦佩秋。
那从前真是很爱喝酒,大概也因秦佩秋总教他各样放肆取乐。
想林宽。
其实呀,林墨爱饮酒,根本还是因为那样好的一个林宽,也会喝酒,也爱喝酒,而且能作那等面上一点都不露的豪饮,千杯不倒。
所以,林墨羡慕这豪情放纵。
想到林宽,林墨便想林宽什么都好,傻瓜林墨妄自是他半个弟弟,又得他照顾最多,怎么全与他不像?
任由世人说来,林墨所像的……林墨谁也不像,只是个林墨罢了。
「哎,大哥也没说过,要我处处像他啊?」
林宽那样的人,无人能学得像,他生来就如此,不是故意造作。
想及此事,林墨又忍不住想到别处。
「这人间长存,朱厌亦再临,可还会有新的麒麟诞生?」
可是,为麒麟托生所择的安宁林氏,血脉已几近断绝,林墨现在是鬼非人,而陆不洵……哎,其实陆不洵之天资,也没甚毛病,未来即便非是仙骨之才,也绝对是道骨上上之选。
正因如此,才令他从前骄傲太过,用功却不够,季平风等人也太惯溺于他。
然而其实就连林墨,也并不期盼陆不洵如何伟大,如何负累担起重责,如何忐忑活在别人的目光底下。
林墨就想让陆不洵安安稳稳地过一世。
不管未来会如何,就让陆不洵遇着心爱的人,然后与之共度一生,别辜负了林惠对他的期望。
虽然没有问过,但季朝云应该也是这样期望,所以对他亦不够严格。
林墨饮了一口酒。
不醉,可惜不能醉。
这佳酿本应是甜,但林墨觉苦,因为不止他所遭逢的,还有林惠所遭逢的,陆怀瑛所遭逢的,陆不洵所遭逢的,也都是苦。
情根深种的,怎能不苦?
而那无情的……无情亦是苦,譬如邾琳琅林信等,林墨觉得那样的日子也并不好。
林墨又饮了一口酒。
屋内的陆不洵已经吹了灯,林墨心道他还算安分。
但想了想,也懒怠地此刻便走,于是便继续留下了。
巧来,夜间的一阵风,吹散了云,令此夜中的星月,都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