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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恒筠没有说话,逆着光的面容有些看不太清,纪襄之只看清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和伸出的右手,一如纪襄之无数遍在心里刻画的那个形象,高大无比。
自此,纪襄之就赖上喻恒筠了。
很多次他靠喻恒筠的帮助解决问题,但当他想要回报什么,想要看清喻恒筠淡定不已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都只能向他看似坚定的背影伸出手。
他追逐着这个模糊到极致的背影走到今天,从高中、大学到参军,到如今,这个身影依旧高大。
而今他能勉强被依靠了吗?
……
“我能……”纪襄之踌躇着开口,“帮上点什么吗?”
喻恒筠疑惑地睁眼应对他这沉默良久后的犹豫发言,想到纪襄之脸上此刻肯定是一副忧心忡忡的忧郁神色,扯了扯嘴角沉声答道:“当然。”
如果作为棋局中的棋子不能计在棋局最后的胜算中,又有什么能呢?
作者有话说:
应该已经能猜出来了吧……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写得很明白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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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85、记忆(一)
只余死寂与冰凉。
当记忆全部理顺时,正是晨光熹微,从远处刚探出头的时候。
喻恒筠还没有从复杂的情思中完全脱离,被光线乍现的时刻扣住心弦,泡上一杯黑咖啡,他坐到二楼的阳台上,感受稀薄的空气中调皮粒子从清爽到温暖的转变。
记忆是关于傅择宣的。而他在这个清晨,脑海中散不去的,也全是和傅择宣的回忆。
就在不久前的那个清晨,两人一同看过的日出,当时触感鲜明的温暖还留存在指尖,与现在泛着冷的指尖截然不同。
现在的心也是柔软温暖的,却没有充溢的满足感。怀中空虚,一如他未握住任何东西的手掌,都让喻恒筠心一阵阵拉扯着疼痛,酸涩和悔意渐渐弥漫在胸臆。
喻恒筠很熟悉这感觉,找回喻书诺的那日他发誓不要让自己再尝到这股滋味,拼命地将每一件事做到极致,把想要的全部抓在手里,才爬到现在如今的位置。
他自满地终于拥有了保护身边人的能力,结果最想狠狠拥入怀永不分离的那个人,却被他弄丢了。
重蹈覆辙,重蹈覆辙。
喻恒筠狠狠攥紧手心,掌心的刺痛不断提醒他这个事实,这股滋味比数年前更要不甘,让他痛彻心扉,手心的痛苦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
如果能从最开始就改变一切,再不堪的痛苦他都愿意接受,可他改变不了,他最开始知道一切,却没能改变。
喻恒筠看着逐渐放亮的远方,光芒渐盛,阳光慢慢照亮了城市每个阴暗的巷弄角落,也会将阴影悉数驱散。
于是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上一次看日出的时候要说出那样的话,也是那段对话,才让现在的他明白,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味接收着来自星光的馈赠,以为那就是最温暖、最美好。
可晨星早就太冰冷,太冰冷以至于熄灭,只余死寂与冰凉,祈求着阳光的恩施。
暖阳不是不爱晨星,但因为只会一味散发光芒,没有发现星光的黯淡,以为自己照亮了全部,却丢失了星光。
阳光可以驱散所有阴影,却永远没法照进遥远星系中心的那颗没落恒星。
他……也没能驱散傅择宣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手心鲜热的触感顺着手的弧度下滑,喻恒筠松开有些痉挛的手指,嗤笑着闭上了眼。
11个梦境,66个小时,那就是傅择宣为止全部的人生。
“谁准你动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刚从小男孩手中夺过来的笼子,笼子里的大白鼠不老实地动来动去。
“对不起……”小男孩抬眼瞅着男人难看的脸色,嗫嚅着说了个含糊的词:“父、父亲。”
男人怒火未消,听到这个词后神情扭曲了一下,总算是冷静下来,语气生硬问他:“谁教你这么叫我的?”
男孩看他的神色不对劲,胆怯地收了眼神,低头弱弱回答:“没、没有谁,我从书上读来的。”
“不要叫我父亲,你只是我从破烂堆里捡来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在白色的大桌子上做一些男孩看不懂的事。
「实验」,这是男孩从书堆里翻出来对男人这个行为的形容。
男孩很早就有意识了,男人很忙很忙,他坐、爬、走、跑、识字都是在这间屋子学会的。
男人不管他,却把他带在身边,自己则在这个屋子里转来转去,进行这个叫「做实验」的行为。
男人丢给他一堆书,于是男孩的生活就与这堆书和男人操作的各种声响作伴。
按男人说的,明明是要他自生自灭的态度,为什么要把他捡回来呢?
有一天,他被男人问道:“为什么不出去?”
于是他懵懵懂懂踏出那个大屋子了,男人还在做着实验。
他按男人用冷淡口气嘱咐的话语,出了门左转,穿过长长的一条黑暗通道,来到一扇门前,缝隙里有刺眼的光亮透出,他拉开门,很轻松,门只是虚掩着。
阳光瞬间铺洒在他身上,他不由得用手遮挡住眼,小孩的欢声笑语猝不及防涌入他耳中,微微睁眼从指缝间看去,在阳光照耀下,很多个和他一样的小孩在嬉戏打闹,湖面熠熠生辉,泛着波光,远处似乎还有清脆的鸣叫声,这是一个他只在书上见过的世界,一个发着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