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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气卷上袁洗砚的灵根,驱散了他伪装的灵气,冲天的鬼煞气息四散开来,草木枯死,土地皲裂,一派死气肆虐。
沈折雪扬袖,青绿色的光点飘落,一片青草重新生出,结成一道新的锁住鬼气的封印。
“含山的封印远没有太清宗的友善。”沈折雪叹道:“你若继续伪装,怕是解开封印那日,就是你鬼化那天。”
袁洗砚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没必要。”沈折雪答他,“我要先问你,开启传送阵的钥匙在他们谁身上,是时渊吗?”
重愁湖下的传送阵有苛刻的开启条件,裴荆掉下去没有开,那么“钥匙”就在那些孩子身上。
“是他。”袁洗砚道:“是他的血。”
“所以你招来了凶化的妖兽?”沈折雪寒了语气,“你动了邪流?”
袁洗砚摇头,“不,我招凶兽是为了取血,我本意是用迷香引兽,邪流一事,我并不知情。”
想来也是,要是他能控制邪流,他这沈峰主也就可以顺势退休了。
“你去含山大阵是为了什么?”沈折雪问。
袁洗砚直挺挺跪着,抬起眼,道:“我要找我爹。”
“人傀没有爹。”沈折雪无情地反驳,“你自己知道,且在学旁人的喜怒哀乐,你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正常人。”
袁洗砚眸子一颤。
“……是。”他垂下眼,“我一直在含山的禁室,读书、修炼,三月可出去见一次光。含山宗主自称我父亲,可是他不是,书上说人间的父亲……或许不会这样待我罢。”
沈折雪默默,继而问道:“是谁告诉你,你爹在含山大阵下面?”
“是帝子降兮的灵君。”袁洗砚说:“他为我算了一卦,他说我爹被困在大阵下,是大阵的阵眼,十三重锁魂加身。”
“哪一位灵君?”
“我不知。”袁洗砚道。
沈折雪:“那么,你本意是想救你爹?”
袁洗砚铁板一块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复又定住。
他摇头,“三宗封邪大阵,阵眼需自愿神魂相托,无人可强迫,他是为天下苍生,我也只是想要去看看他。”
——我只是想看看他。
风吹开沈折雪的长发,他的耳骨银钉在月色下寒光幽幽。
他道:“你很聪明,怕是方才已经猜到了,他不是大阵的阵眼,他是掌梦官,你的鬼气则来自他的道侣,含山用帝子降兮的傀儡术造化了你,你……”
“我知道。”袁洗砚似乎想要笑,但偏偏没有笑出来,他唇色惨白,“此事因我而起,时渊的血脉在帝子降兮内被称为‘灵’,传说灵可以开大阵封印,所有的封印,这是一个套,我中了计。沈长老,你杀了我,也杀了他——”
冰刃悬在袁洗砚眼珠前。
他竟依然不退,“沈长老,沈峰主!他是开太清宗的‘灵’,我们都不该存在!”
沈折雪一道寒气将袁洗砚轰出半米,又从地上把他揪起来,袁洗砚抬起脸任他打,却听沈折雪压着怒气,“你真把自己当傀儡了?哈,对!你还把我徒弟当灵。”
时渊的血脉确实特殊,但远没有到甚么可以破开所有封印的地步,不如他们也不会在上一个鬼阵中那般被动。
沈折雪指上用力,“你是傀儡?!那你看看你现在——”严厉的话到最后却牵出些许气音,“那你哭什么,傀儡会哭?你既然要学,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想当人?”
袁洗砚诧异地往脸上一摸,触手冰凉一片。
他哭了。
从他说要找人开始,他便在落泪,但自己没有察觉。
沈折雪气息断续,“我的徒弟我有办法,下修界轮不到你们来顶。你可以选择自己去牺牲,但你不能让他为你牺牲!何况袁洗砚,你既然连手都敢砍,连命都敢不要,激怒我,就是想让我为民除害?”
他说的是在掉入重愁湖前的那一幕。
袁洗砚没有想拖他们进来,他只是想要看一看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当个支柱也好,有个寄托也罢,不至于在暗无天日的绝望完全变成一具木然的傀儡。
袁洗砚眼眶酸涩,他真的……没有想过会牵扯进这么多的人。
“你要负责,你要道歉,也都不是找我。”沈折雪道:“你知道了真相,你觉得担不起来了,两缕魂魄搭成的傀儡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可是你有没有意识过,在你想要散灵破开心魔阵的时候,你已经生出了心魂?”
袁洗砚感受到泛着凉意的灵气流过血脉,把他溃散的灵气慢慢收拢。
掌梦借他的一魂造心魔阵,他与掌梦性命相连,待他散尽灵气化于心魔阵中,阵眼自破。
他想要补救,他知道犯了错,拼了命也想要弥补,可同时他谁也不想告诉,只想这样偿还。
“你的魂魄已经全了,你已经是个人了,只是没有真正来过人间红尘,你还可以看,你还可以学。你还能将功折罪,未必要以死相还,何况一死了之,真的就痛快了?”
沈折雪松开手,从袖中取出新做的留音石,强硬地塞给他,“你听听看,他还留了话给你。”
“……是谁?”袁洗砚看着手里的留音石,“是谁?”
“如果你认为你是人,那这可以算是造化你的爹。”沈折雪道:“他叫岑绮,后来叫袁绮,他的道侣叫袁团,他们想过以后会捡一个孩子,三人走遍四方界的名山大川,无忧无虑地过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