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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真的是缘分么。
直到他在时渊手上看到了那个红镯,他便觉得,即便这太过巧合的缘分是陷阱,是欺骗或圈套,他也想要等一个答案。
一个也许他到死,也不会知道的答案。
沈折雪扶着时渊得以站稳,他并不知晓微生为何成了如今的时渊,但只稍加对视,他便能清楚地明白,时渊便是微生,微生便是时渊。
他们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可是内里的部分却从未变过。
一如相辜春已学会了爱恨,终于能以“沈折雪”之名活在这个世间。因果回旋,他在莫回头再次被时渊捡到,与他成为了师徒。
他们有太多想要说来,可如今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沈折雪紧握着时渊的手腕,看向仍在闪烁着华光的月魄镜和血光潋滟的太古封邪,道:“帝子降兮怕是乱了,这镜子不能留。”
“师尊。”时渊嗓音沙哑,好像许久不发声的人在经年后再次开口,他的记忆不知为何伴随沈折雪的恢复而一同复原,关于法器的阅历记忆也清晰起来。他道:“月魄镜只可封,难毁。”
沈折雪顺着手腕往下,捏了捏他冷津津的手掌,道:“没事。”
时渊苦笑一声,用力回攥住他。
沈折雪对严远寒道:“严长老,这不是我的身体罢。”
既然作为相辜春的过往已被全部忆起,他自然明白,相辜春还在作为阵眼在含山大阵下,如今他能自如活动,所用的便不会是他原本的躯壳。
严远寒默了片刻,道:“南指月。”
“南指月。”周凌倏然睁大眼,“这是傀儡术。”
列星与南指月皆是帝子降兮的神器,当世列星已衍至三代,而作为初代的列星与南指月仅是流传在民间话本中,传闻可逆天造化,其内傀儡可生死人肉白骨。
沈折雪低头看向掌心,南指月傀儡以假乱真,甚至连本人都无法察觉,可到底还是残留着一部分傀儡的特性。
难怪这身体对温度痛觉极不敏锐,却异常不喜湿气。
严远寒素来言简意赅,“其余种种出去再说。”他定定看着沈折雪,“你既然这样问,怕已是心有决断。”
太古封印塑造的躯壳是世上最强的封印,最坚固的一把锁。
沈折雪在时渊搀扶下走到月魄镜旁,竟还得空调笑了一句,“神器只可封不可毁,我这工具人真是一当近千年啊。”
周凌瞬息间明白他的意图,“可是你……”
“师兄。”沈折雪道:“邪流灵智确实存在,帝子降兮眼下恐怕不会太平,此次冲阵若是完成,所有的疑问都不会有解答的机会了。”
他抬起手,太古封印血色的阵门上便虚化出葳蕤的花枝,顺着他的手臂攀援,“太古封印是烙印在神魂上的阵法。”
只要沈折雪神魂不灭,他这幅傀儡身躯的特性便将一直延续下去。
调息过后严远寒一身血衣地站起,转身去到阵门入口处,赫然是准备护法的样子。
沈折雪望着他的背影,转身对时渊道:“来。”
时渊目光颤动,跟随在他身后,与他一道走到月魄镜正面。
沈折雪划开手指,在月魄镜流光溢彩的镜面上写下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文。
从时渊的角度看去,沈折雪垂下的眼睫如鸦羽遮落,敛去所有的神情。
可是当他抬眸看过来时,那双眼便像是云山早雾散开后,明亮的晨光。
“是好事的。”
沈折雪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句,又道:“知道你记忆力好,一会儿封印果因生灵愿力的符文被冲散的话,帮我补一下。”
时渊将咒文默记下来,听得沈折雪在身旁道:“微生,可以怨我,时渊,你可以对我发火。”
人的感情极为复杂,相辜春不懂,但并不代表沈折雪不懂。
就算这辈子沈折雪在某些事上也不是那样早慧灵光,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就算有再多的缘由苦衷,可他让微生亲手封印了自己的师尊,又在千年后两人再度醒来时,要他看着自己这幅傀儡身体因封印月魄镜而损坏。
易地而处,越是密切的关联,越会心生痛苦。
时渊缓慢合上眼又睁开,坦然对沈折雪说:“那师尊,你能不能许我一个愿望。”
“你说。”不知为何,听他这样提出要求,沈折雪反而心头一松,“只要我能办到。”
“出去提。”时渊张开风屏为沈折雪护法,
道:“师尊一言九鼎,我不怨,也不着急。”
这种级别的封印仅次于太古封邪,换成从前的相辜春要发动已是不易,遑论如今的沈折雪。
但他感觉到身上太清宗设下的魂锁正在层层剥落。
如今一切皆已明了,太清宗无法控制太古封邪,但他们可以压制南指月的傀儡,沈折雪从前被误导以为这是封印的叠加,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子。
解开了南指月,属于相辜春的修为,以及太古封印和邪流改造后的灵力便会全部恢复。
而风灵在他周身温柔地吹拂。
他吟诵符文,目光忽而一凌,落向大阵入口处。
寂霜剑出鞘。
严远寒严阵以待,凝视着从传送阵法中缓步走出的乌衣修士。
无数镜片萦绕在修士左右,君如镜神色淡漠,黑衣已被血濡透,滴答在身后蜿蜒出一条红痕,那不知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