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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有手续,咱们能过笃马河吗?”
漕船所走的航道,每一处都需要朝廷颁的手续,青安帮的手续只能在漕河通行,不能走笃马河。
望着潘春迟疑的眼神,梅子渊忽然向她靠近了些,正色道:“那就要看你敢不敢了。”
“我?”潘春拿手指着自己,瞪大了眼。
“对,你是正三品漕运总督,只要不入海,大晟的船只走任何一条水路航线都需要你的批示。”
梅子渊又恢复他那专注认真的面容,就像学堂里的少年看夫子一样灼灼,潘春对着他的脸一本正经的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杀人她都不怕,还怕当官么?
潘春觉得这都不叫事,“需要什么手续你自己写就行了。”
“万一朝廷追究下来,漕粮无故改换航道,处罚的可是你。”
“那我就担着呗。”潘春十分不屑,“只要漕粮按时入仓,运费拿到手,我替你吃两年牢饭无妨。”
梅子渊忽然哽住,他张了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潘春心头大石落地,心情放松不少,想着前夜梅子渊有自己同床时羞得跟大闺女一样,忍不住又想逗他,“状元就是不一样,想不到你一个旱鸭子,还挺懂跑船。”
梅子渊谦虚道:“真要跑船,自是不如你。”
“不过海上有倭寇出没,到时候你押船出海不会打仗怎么办?”潘春将腰间的匕首拿了出来。
梅子渊也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好解决,“可我现在学武也来不及...”
蹭~
潘春手中匕首突然出鞘,飞速在梅子渊面前划过一圈,又插回鞘中。
她捡起梅子渊肩上被她斩落的发丝,憋着笑道:“哎呀,不会打没关系,至少也得装装样子。”
梅子渊额角一滴冷汗缓缓落了下来,脖子止不住地后仰,连带着看潘春的眼神都变了。
潘春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把扑风刀,“我往日里都是刀不离身,如今你几次上闸都不带刀,难免让人猜我身体抱恙,到时候被仇人盯上,你岂不白白替我受死?所以,以后出门最好带着扑风,就算不拔刀也能唬不少人。”
梅子渊转头看向墙上那把古铜色长刀,重重地点了下头。
商量完漕船入海的细节,潘春掀开后窗,打算继续从窗走。
“潘帮主,你走正门吧。”梅子渊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觉得这样跳来翻去太危险。
“我可不想见着白浪,回头我没被你仇人弄死,反倒先被自己人弄死,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潘春掀开窗子就要跳,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有一件事挺奇怪,我今日见过那个陈宽,我觉得他并不想杀你。你爹跟我说过,陈氏一党与你不合,大家也都说杀你的是太后的人,可我觉得这事不对。”
梅子渊凝眉:“怎么讲?”
潘春努力回想了一下,“陈宽那个身手,比前几次杀我的那些刺客都好。那姓陈的要是真想杀你,放着这么好的身手不用,雇些歪瓜裂枣,费钱又不讨好,不合逻辑。”
第39章
见梅子渊没有说话,潘春接着道:“你看,每次杀你都在闹市中行凶,不是在酒楼杀就是在街市动手,这种做法,更像是为了让人知道有人要杀你而杀你。”
梅子渊睫毛倏地一掀,“让人知道有人要杀我,而杀我?”
“是啊。”潘春拿手做刀比划了一下,“何为杀人?不就是要这个人死?这事换成我,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一刀捅了你万事大吉,犯不着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我要杀你,反倒不容易成事。”
梅子渊沉默良久。
潘春见他一脸心事的样子,不再驻足,简单说声“明儿见”,就跳下窗子没了影。
半晌后,梅子渊才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他忽然走到窗前,望着空无一人的后院,朝虚空作了一礼,“多谢潘帮主赐教。”
大晟元亨三十年腊月十三一大早,临清闸口堵了一个多月的漕船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近万艘大小漕船在新任漕运总督梅子渊的命令下,以青安帮为首,依次调转船头,全部往东南方向的笃马河道驶去。
陈书泉早上听到漕船也要经笃马河入海,吓得筷子都掉了。
总督大人亲自拿着漕船改道的总督令和图纸来找他,说是要他全力配合,马上砸了笃马河的闸,拆掉笃马河的拦水坝。
陈书泉寻思着,今年这个年他是过不去了,这个知县也要做到头了。
潘春披着那身绯红色官袍,率先站在笃马河闸口上,指着海图上黄河古道入海口的位置,对梅子渊说:“这里常年废弃,漕船入海时必经滩涂,你让白浪提前跟兄弟们说,万一搁浅该拖船还是得拖船,把东西都带全,路上口粮按一个月带,晕浪的胆小的,家中独子孩子没断奶的就地换下,愿意第一批入海的今年工钱多涨三成。走的时候让他们跟家里把后事交待好了。哎,老陈,贡船那边怎么样了?船都换好了嘛?我怎么没见到他们的人下船?”
“啊...”陈书泉用手抬上惊掉的下巴,心说青安帮已经姓梅了?
还是潘春过完年就是梅夫人了?
青安帮怎么变成梅子渊安排事儿了?
不过说起贡船,陈书泉急忙指着最前面插着黄色船旗的漕船道:“他们已经连夜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