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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渊又是一拜,“潘帮主该当此谢。”
今日一见,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这个身体里住过一段时间,眼前这个女人顺眼多了,
潘春眉梢一挑,“客气。”
心说自己当梅子渊的时候没发现,今日一看,元神归位的梅子渊,长得还挺俊。
京城的南书房,明德帝刚刚收到了杜清代写的重启海运奏疏。
不过他对杜清的打扮更感兴趣。
“杜郎中这是....”
杜清额头的貂毛抹额紧紧贴在地面,发髻散乱,簪子眼看就要掉下来。他一路换了十几趟车,昼夜不歇狂奔回京城,走到奉天门下,险些被当做疯婆子打死。
好在他有皇马褂加身,城门守卫只得一路放行,杜清径直冲进了南书房。
“梅大人多次遭歹人暗算,下官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明德帝自然明白梅子渊的处境,但见到他把皇马褂都给了杜清,眼角还是微微有些潮,“子渊凡事皆以江山社稷为重,将生死置之度外,朕...”
王德海瞥了眼明德帝手中的奏疏,上面写着漕河上冻,贡船漕船全数皆搁置在临清,宣王建议走海运,不然宫里过不了年不说,九边很快也要断粮。
目光扫过“宣王建议走海运”这行,王德海眼皮一动,藏在袖中的手指蓦地蜷起。
杜清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将宣王夹私这件事抹去不报,又把走海运的主意扣到宣王头上,整篇奏疏没有提梅子渊一个字。
梅子渊对自己有再造之恩,断不能让恩人搅进朝堂这些明争暗斗中去。
王德海紧了下眉头,从旁提醒道:“陛下,太后监国,重启海运又不是小事,不知太后是何态度。”
杜清头一次听到这位大内总管王德海说话,忍不住侧耳。
明德帝十分不爽:“漕粮全数堵在临清,不走海运便要明年春三月以后才能入仓,九边断粮就在眼前,此时放着海上大道不走,眼睁睁看着漕粮冻在河道,作为大晟的太后,这国她还监的下去?!”
明德帝额角青筋隐隐凸起,形势确实紧迫,但也正是因为紧迫,才能将海运之事提上日程。
他明白梅子渊的意思,借漕粮滞留之机,开重启海运之门,此契机可谓失不再来。
“朕即刻去找母后商量。”
王德海连忙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三日前去赫古塔祈福,恐怕要后日才能回宫。”
“后日?后日漕河就冻透了!”
明德帝扫了眼匍匐在地的杜清,忽然掀起眼皮,“取圣旨来。”
王德海却倏地跪下,“陛下!没有太后首肯,这圣旨不能下啊!”
明德帝的怒火被这句话点燃了,“我是陛下还是她是陛下!”
王德海当即跪在杜清旁边,重重磕了个头,“陛下,太后对海运深恶痛绝,您与她这般针锋相对,他日必然...\
茶杯倏地碎在杜清脸前,明德帝暴跳如雷,“她死了个儿子在海里,便要拿大晟的江山陪葬么?!”
杜清眉心一跳,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王德海,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太后是最反对海运的人。
当年的金州海战是大晟与鞑靼最后一役,瀛洲海寇趁火打劫,绑了先太子,没想到先帝要江山不要儿子,不给赎金,海寇便当着太后的面,把她唯一的儿子沉入东海,死不见尸。
陈太后对海运的抗拒不仅仅是怕夹在鞑靼与海寇之间腹背受敌,更是一种生理上对大海的深深恐惧与排斥。
即便是九边开战,她也不可能同意开启海运。
杜清总觉得这两人的对话也有点问题,可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片刻后明德帝语气似乎稍微平静些,“她今日不在宫内,并不是朕不向她请示。只要开海的这道诏令搬下去,漕粮能在正月前由天津卫进通州仓,便解了大晟九边断粮的危机。”
届时米已成粥,只要再找几个朝臣附议,海运权便能握在自己手里。
倘若不成,追究起九边断粮之责,根源还在落闸。漕河官场上都是太后的人,借机剪除陈氏党羽,也稳赚不赔。
明德帝打定主意,态度强硬地写下这份圣旨。
待那最后一个字写完,他将笔搁在砚上,眉眼之中透出一份孩子般的任性与得意,“杜郎中,朕派五十天武卫精锐护送你,即刻前去临清,将这道圣旨亲手交给子渊。”
杜清接下圣旨,重重磕了头,躬身退出大殿。
他回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王德海,顿了一瞬,方才跨出南书房大门。
潘春本以为笃马河会有点难走,毕竟这条河常年废弃只跑些小商船,没想到拆坝之后,水位一路上涨,漕船走的出奇顺利。
而且没了拦路收钱的闸口和钞关,船速更是感人。
就是天气越来越冷,为了赶在笃马河上冻之前入海,潘春决定这两夜不能停船。
“传令下去,所有船掌灯夜行!笃马河上冻之前必须要进到入海口,所以今夜一只船也不能停,两日后进入海口再做修整。”潘春收了千里镜,转身嘱咐白浪,“你告诉那个...”
转瞬就想起自己是梅子渊时,白浪拿剑指着自己那个样子,潘春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没事了。”
还是她自己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