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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忽然抽出腰间弯刀朝那人扔去,黯淡月光下,河中人影随水波晃了一晃,与那柄刀不经意间错过。
这可把水里的潘春吓坏了,险些原地蹦出来。
但多年行走漕河的经验,让她此刻继续冷静地装死漂着。
早在白浪刚才突围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些鞑靼人有蛮力却不会水,再憋上半柱香的气,装具浮尸漂会儿就能脱身了。
只要对方认定自己死了,一不会下水捞尸,二也不会再追下去,兄弟们更安全。
四野寂静,鸦雀无声。
时间慢慢流逝,谁也没有动作。
近圆的月亮射着冷峻的光,照在那浮尸身上,显得生气全无。
敖敦盯着越漂越远的潘春看了很久,怀疑也随着时间的僵持逐渐消散。
这么久不喘气,人必定是死了。
于是,他一直紧闭的左眼缓缓睁开,手中长弓也放下,打算回头船向宝昀复命。
潘春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到了胸口,哪知岸边官道上,一人一马呼啸而来。
马似乎发了狂,三下两下将背上之人甩了下来。
这人跌在岸边没多久,便直奔那浮尸而去,还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赤发侍卫手中的长弓猛地举起,箭再一次放在弦上,一就瞄准了那个要下水捞人的男子。
“潘春!潘春!”梅子渊跌跌撞撞从岸边奔下,大惊失色。
潘春一听见梅子渊的声音头皮都炸了。
此时此刻她敢对天发誓,若不是外敌当前,她一定先掐死梅子渊。
“潘春!”
梅子渊顾不上摔崴的脚,也管不了腊月的河水多么冰寒刺骨,他只想把潘春拉到岸上。
他要救她!
是他让她陷入这般险境,是他让她做了这桩买卖。
他对不起她啊!
再说,万一她还有气呢?
“潘春!!”河水很快淹到梅子渊的胸口,人也冻得发抖。
但他伸向潘春的手却没有退缩,梅子渊拼劲全力,终于抓住了潘春的胳膊。
嗖~~
耳边戾声划过,梅子渊还未看清是何物,潘春突然凌空翻转,转瞬之间将他压入水下,成功避开敖敦射过来的这一箭。
原本还在河面上的两个人就这样沉入水中,毫无声息。
“哼~”敖敦重新拉满弓,三箭齐发射向水面。
三支箭羽划破夜空,如流星般直奔潘春二人沉下的位置而去。
与此同时,他大声一呵,船火速向岸边开去,几十个鞑靼侍卫等不及,在浅水处就跳下河。他们虽无人敢深入河中,但这些训练有素的鞑靼侍卫很快从水陆两道围向下游。
头顶的箭一拨接着一拨,梅子渊一瞬惊慌一瞬欣慰。
潘春没有死,她又一次救了自己。
现在她正揪着自己的衣领,即便在水中梅子渊也能看清,那张英气坚毅的脸就在自己面前,鼻尖与他相对。
梅子渊的心终于从虚空中落了地,他迫不及待地向她展露出一抹浅笑,然后....
险些呛死。
潘春:这人脑子是不是欠抽?
射入水中的箭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这些铺天盖地而来的索命玩意,逼得潘春无处可藏。
本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逃命,天上还掉下来个拖油瓶,潘春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遍梅家的十八辈祖宗。
可他再怎么欠揍,终究是漕运总督,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腰间的扑风坠着她慢慢下沉,潘春蓦地闭了眼。
再睁眼的一刹,她一手攥紧梅子渊,一手拔出扑风,捅破了头顶那片水做的天。
冰冷的河水宛如炸开,飞溅在那些鞑靼人脸上。
河中人如罗刹般杵立在水中央。
鞑靼人亮了兵器一步一步朝潘春逼去,那一双双穿着齐膝马靴的腿,逐渐围城一个圈,在夜色下不断收紧。
许是被扑风的杀气震慑,这些人没有直接杀过来。
潘春将扑风横在胸前,一步步挪到离岸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河水齐腰深,她揪着梅子渊衣领的手却没有松开。
“哼。”
这场无声的角力在潘春一声冷嘲中失衡,“就凭你们,也想拦姑奶奶的路?!”
扑风如芒闪过,长刀映月,在她手中划出一道光。
她反手扫过后背,先砍断了插在她肩头的箭。
“蹲下!”
梅子渊两条腿比他的脑袋反应还快,几乎跟潘春这两个字一起落了地。
旋即,胸前那只攥着他衣襟的手松开,这个没有她高的女人,突然像山一样挡在他面前。
乌云消散,月色罩在她周身,宛若一件银光铠甲,熠熠生辉。
梅子渊很奇怪,明明整个身体缩在冷水中,可热血却随着潘春的刀影沸腾。
那时而横劈过头顶的刀背,时而划破水面的刀锋,似乎画了一个光球,牢牢将他罩在其中,在护他周全的同时,又杀得对手片甲不留。
他躲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把鼻子探出水面,不想拖累她,却又忍不住想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潘春正儿八经动手。
那些人挥着弯刀一排排冲上来,却始终被扑风拦在光影之外。
不断有血落在他脸上,他抬头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看见潘春的鬓发被血浸湿,冻在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