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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三!”潘春提刀站了起来,“让熊四准备行李,通知入海口的兄弟,后日一早我就跟船进京。”
熊三应声道:“我这就去办。”
“等等!”潘春忽然喊住他。
“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潘春一挑眉,“你让老白去给我弄条死狗来,把皮扒了。”
“死狗?”熊三一脸疑惑,“帮主,你找条死狗做什么?”
潘春拿袖子擦着刀,故作神秘道:“老白知道。”
第二日一早,白浪用一条小棉被子包起这只扒了皮的死狗,与潘春一起去了县衙大牢。
陈书泉早就默认潘春可以出入大牢,只要不是把人带走,送吃送穿,牢头权当没看见。
这会儿见她一大早抱了床被子进来,牢头半睁着的眼又闭了回去。
潘春一如既往的拿银子开道,李捕头掂了掂手里这二两银子,一路笑着将潘春领到牢房门口,开门之后还给她搬了个凳子。
潘春坐了下来,白浪依旧站在门口。
在潘春印象中,秋娘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她爱笑,嘴角旁有一对梨涡,笑起来天生让人愿意亲近。
记得前年邓五成亲时,她还感叹,这好白菜果然都是留给猪的 。
今日再见秋娘,那对梨涡还在,只是笑起来分外苍凉疏远。
“帮主。”秋娘搂着怀里的孩子,眼中满是苦涩,“都是我不好,若是那刘全胜没看上我,邓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眼眶瞬间发红,怀里的孩子也咿咿呀呀哭了起来。
潘春不太会安慰人,此情此景让她语气不自觉软下来,“不怪你,是我不好。倘若我不得罪王兆臣,这祸也落不到你头上。”
“但终究还是因为我,他们说的对,我就是扫把星。”一滴泪从眼角滚了下了,秋娘把脸埋进孩子的颈窝。
“哪个王八蛋放的屁!”潘春瞪了眼,“老娘一刀砍了他!”
牢门外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潘春没有动,白浪回头看了一眼。
“你别听他们瞎说。”潘春心中又默念了一遍十六字真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今日她来还有大事要办。
秋娘却忽然跪行至潘春面前,焦急道:“那日坐在大堂之上,腰上挂着一只蓝色双鱼佩的天武卫就是凶手!是他杀了邓五!”
潘春知道,“凶手叫王兆臣。”
“帮主,您知道凶手是谁?那为何不去抓他!那日他就坐在公堂上!”秋娘目中仿佛有火在烧。
潘春无法向她解释坐在牢里的为何不是王兆臣。
就像无法解释好人为何没有好报一样。
但她自有一套做人法则,她用平静又威严的声音告诉秋娘:
“我向你保证,迟早宰了他。”
同时她语气中又带了几分无奈,“但不是现在。”
秋娘蓦地抬起头看着潘春。
“我是一帮之主,漕粮现在还未全部入仓,不能为救你们一家得罪天武卫,让一万多兄弟跟着倒霉。但姓刘的没安好心,所以我今日来,是要先把孩子弄出去。”
秋娘垂眼看着怀里吃着手指的峰儿,忍不住向潘春投去惊讶的目光。
潘春自己也很难受,“明日我就启程进京,去京城找个大官帮忙。不管这案子最终结果如何,等最后一批漕粮入了仓,我就亲手杀了王兆臣和刘家那个杂碎替你报仇。但现在,我还不能。”
潘春摸了摸秋娘怀里的孩子,不禁心头发酸,“姓刘的为了给他那个禽兽哥哥报仇,连孩子都想杀,我这一走,他肯定会对你们母子下手,我不能带你出去,只能先把峰儿带出去。秋娘,你可愿意?”
秋娘怔住,但她并未迟疑,当即就把怀里的孩子塞到潘春手里,随后跪在潘春面前,重重给她磕了个头,声音柔弱却坚定无比,“秋娘代峰儿谢帮主再造之恩!”
潘春忽然郑重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要是出不来,他就不能姓邓了,明白吗?”
“行!”秋娘俯身在孩子额头上深深一吻,两行热泪瞬间涌了出来。“只要他活着,姓什么都无妨。”
潘春最不愿意看这种悲情场面,她抱着怀里的孩子,马上冲白浪点了点下巴。
白浪把手里一直抱着的小被子递给了秋娘。
“这是?”秋娘掀起被角,险些被褪了毛的狗头吓晕过去。
潘春从凳子上站起来,突然大声道:“你的峰儿,今日得病死了。”
秋娘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潘春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走到门口后,侧了脸,“来世让他投到富贵人家,就没这些苦难了。”
牢门很快关上。
潘春再未回头,她看起来走得潇洒,其实心里比谁都难受。
“阿春,”白浪默默跟在她身后,安慰道:“眼下这个形式,能救出峰儿就已经很不易了。”
潘春忽然停下,望着漫长的甬路怔了片刻,“你说,为什么会是秋娘呢?她连只鸡都不敢杀,这天爷还真是瞎。”
头顶昏暗的烛光打在潘春侧脸上,明灭昏黄,却把她的轮廓照的更加分明。
白浪的言语间有种难以描述的无奈,“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不易,这就叫做命吧。”
“命,”潘春无声地笑了一下,“是啊,人各有命。”
她眸光忽然敛起,很快将方才的情绪驱散,沉声道:“走,去找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