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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夫人有些吃惊,“孟思雨?怎么是你??”
“夫人。”孟思雨还未正式开口,眼泪先淌了一滴下来,“您能....您能带我去见见子渊吗?”
梅正平听到声音也探出头来,看见孟思雨和丫鬟两人也是一惊,“思雨?你怎会在此?”
孟思雨一张粉扑子脸冻得通红,格外惹人怜惜,她绞着帕子垂着眼,风刮乱了她的刘海,一身白色斗篷在这冰天雪地显得她格外柔弱无助。
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垂了半天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丫鬟只得替她解释道:“梅老爷、梅夫人!我家老爷公子要回兖州避难,只留小姐一人在京中自生自灭。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老爷,求您行行好,带我们走吧,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呜呜呜~”
丫鬟说完也开始抹泪,梅正平夫妇相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
孟思雨被绑走五日,好好的贵妃黄了不说,名誉也受了损。
自从被救回来,明德帝就再未提及封妃之事。被皇帝退了婚的女人,哪还有别人敢娶?
所以现下趁京中大乱,孟家多半是放弃这个女儿了。
孟思雨肩膀一抖一抖,哭的十分伤心,梅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可同为女人,想到她的处境也有些不落忍。
“小姐当心!”丫鬟拉着孟思雨躲过一辆疾驰的马车。
现下到处都是出城的车马,就说话这会儿功夫,孟思雨已经让了三四回路。身后不断有马匹嘶鸣,梅正平想着她一个孤女被家族抛弃在京中,不免唏嘘,叹了口气道:“快上车吧!”
梅夫人狠狠瞪了梅正平一眼,不满他这么容易就让孟思雨上车,但自己又开不了口赶人下去,只好一路憋着气,不跟梅正平说话。
可她越想越难受,孟思雨这次若是见了子渊,自然不肯轻易回去,梅家媳妇她是当定了。
儿子心悦她许多年,等来等去,等到人家甩了他去攀了高枝。
谁知高枝折了,竟然不要脸地回头再贴自己儿子。
虽然知道这些事孟思雨做不了主,但对梅夫人来说,孟思雨也不是个好人了。
何况她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别家在乎名声,梅家就不在乎了吗?
梅夫人越想越不甘,忍不住掐了一把梅正平的大腿,以泄心头这口撒不出去的恶气。
“你掐我做什么?”梅正平疼地立马捂住腿,委屈道:“我又惹夫人哪里不快了?”
“你哪里都让我不快!”梅夫人白了他一眼,回眸时正巧碰上孟思雨那双眸含泪的眼,又掐了下梅正平另一条腿。
“哎呀!疼疼疼!”梅正平蓦地跳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嘛!你们女人真是...”
但一对上夫人那双怒气腾腾的眼,梅正平瞬间萎了,拍拍大腿默默坐了回去。
越往通州,路上逃难的人越多,潘春把马鞭越抽越快,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梅子渊按潘春所问,正向她解释金州卫所运粮的路径,“据说二十年前那场大战十分惨烈,现在金州连渔船都少了,听说是午夜船行金州湾,至今都能听见鬼哭。”
“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好,金州除了抗击海寇,平时无甚险情,金州卫所守军也是最少,毕竟那里太往东又靠海,一般人打不到哪儿,军粮也不直接往那儿运,都是先运到宣府,再由宣府分过去一些。宣府是京城的北大门,驻军多守卫也严些。”
“不过,你问金州的情况干什么?”
潘春的马忽然提速,越过梅子渊,人却没有回头,“就随便问问,其他卫所呢?”
梅子渊答道:“金州是九边最东边的一个卫所,西边就是宣府,再往西就是同州。这三卫的军粮补给都是从通州粮仓运送过去。前不久陈士诚带兵三十万北上宣府,迎击鞑靼七部哈苏图的骑兵。”
“鞑靼骑兵有多少人?”
梅子渊回想起军报上的数字,道:“不到五万。”
潘春轻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忽然她微微蹙起眉心,指着不远处依稀可见的黑烟问道:“那是什么?是山火吗?”
梅子渊应声望去,心中一震,那位置明显是通州粮仓,可他不敢相信,立刻夹进马腹疾驰向前,“我去看看!”
当众人完全踏进通州地界,才发现通州粮仓已经烧得连渣都不剩,就连隔壁的白露寺也只剩半边土墙。
粮仓周边的百姓房舍也全部被毁,街上焦尸遍野,哀鸿一片。
到处都是被炸伤烧伤的百姓,血淋淋的伤口和半熟的残肢,像刀一样刺进眼中。熊四掏出早上没舍得吃的鸡蛋,递给路边一对母女。
孩子两三岁的模样,正撕心裂肺地哭着,熊四的心被她血肉模糊的右脚狠狠揪了一下。无助又失措的母亲接过鸡蛋却连谢都说不出来,双眼空洞,泪痕干在两颊,像一道道黑色的小河。
空气里全都是焦糊味,四周飘着黑色的灰烬,潘春抬手挥了挥,指尖顿时沾染几点黑色,混在雪片之中,转瞬化作一滴灰黑色的水。
所有人都在这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不能自拔,白浪握紧剑鞘,刻意让自己的目光从这些苦难之人身上移开。
梅子渊双目凄然,已然落泪,他早就将行囊中的食物和药品分与百姓,可这终归是杯水车薪。
再高的学识在此时都是毫无用处,在灾难来临时,方知那些官阶品级甚至名号财宝都是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