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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渊顿了一顿,继续道,“我曾爱慕过她,从年少时的一见钟情,到她守完三年孝期,又从中了状元能与孟家般配,到提了三品有资格上门提亲,一共努力了六年。没想到终于登上那道台阶,她却要进宫。那日母亲回来,我不信她能做此选择,便约了她见面,想亲口问她愿不愿意舍弃一切与我逃离京城浪迹天涯。”
“她没同意?”潘春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了一嘴。
梅子渊嘴边浮起一丝苦笑,“她说若是被陛下选中,逃走便是抗旨不尊,孟家就会因她被降罪,或流放或杀头,她不能那样做。”
潘春忍不住替孟思雨扼腕,“人家说的也对。”
“所以,从那日起,我便与她说清,既然有缘无份,那不如此生不复相见,对谁都好。”
梅子渊说完复又低头摩挲着掌心的那道疤,潘春微微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么绝情,你这么说人家姑娘不伤心吗?”
梅子渊闷闷一声,“没有未来,又何苦纠缠。”
潘春瘪了下嘴,这事确实除了唏嘘一叹,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不禁想起当初在梅府那晚,梅夫人将孟思雨拦在大门外不让进门,孟思雨那半哀半冤的神情。
想必是真心舍不得这位有情郎。
不过这种拖泥带水的感情最是伤神,潘春不知该同情她,还是该恨她当断不断。
梅子渊继续道:“我知道,听起来我就像个负心汉,但不管你信与不信,那夜之后我再没有与她相见,她在我心中,已是过去。”
他忽然看向潘春的双眼,“现在,我想娶的是你。”
“你!”潘春险些被他这句话吓死,“梅子渊你还没完了是吧?那夜实属意外,我不用你负责。”
潘春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她明明不讨厌梅子渊,可一说起谈婚论嫁,又觉得自己跟梅子渊是两个世界的人。
似乎比孟思雨跟梅子渊还不可能。
梅子渊却目光不改,依旧注视着她,“那你就不用对我负责?”
“啊?...”潘春一怔,一时转不过弯,“你是个男人啊...我干嘛要对你负责?”
“男子就没有清白了?”梅子渊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潘春噎住:“你这人...”
一旁的林大先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咳”两声伸出拇指向后指了指门外。
潘春立刻反应过来,她即刻出手,人未到门旁,掌风已经将门帘掀起,一道柔弱的背影走远,消失在船舱的尽头。潘春捡起地上的皎白帕子,转身塞到梅子渊手里,有些尴尬。
梅子渊拿过帕子站了起来,刚要开口,白浪掀帘进来,“船腾好了,现在就把他们安置过去?”
潘春瞬间收回方才俏皮的女儿模样,表情肃然地看着梅子渊,“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梅子渊见潘春神色凝重,便站了起来,将衣袖背在身后,静静看着她。
“我想把船开到金州。但我们不是朝廷的水军,冒然去金州恐被守军误会,想请你跟我们一起,随船北上。”
“你要去金州?”梅子渊一愣,随即睁大双眼,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漕粮直接送去九边?”
这个决定瞬间让梅子渊心潮澎湃,潘春的选择不仅给了他和她一个未来,还给了大晟一个未来。
梅子渊从未想过草莽出身的潘春,会在这种时刻做出如此决择。
就在登船前,梅子渊心底还有那么一丝担忧,担心青安帮最终会选择带着漕粮不告而别。
他一时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我想直接把漕粮运去金州卫所。”潘春握起刀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熊四,平静道:“九边不是缺粮么?咱们现在正好在海上,直接北上把粮运到金州,不过三两天的功夫。”
“北上金州?”白浪猛地睁大双眼,“你疯了?咱们的船要横跨整个海湾才能到金州,就算咱们有出海经验,可漕船在湾内航行都算勉强,出外海简直就是有去无回!”
潘春右手抚在扑风上,慢慢摩挲着,眸光闪了几闪,伸出右手拨了下熊四额角的碎发,“那你说去哪里好?”
“去...”白浪张了嘴,却连一个恰当的方向都说不出来。
“去登州?还是一路南下,带着这些粮食躲到山里、湖里?”潘春轻笑着摇了头,眸光沉静又坚毅,“大晟如果亡了,咱们就是一群丧家犬,昨日的通州,就是明日的临清。这一路上死伤的百姓你也不是没看到,难道你觉得鞑靼人进了寒玉关,还能和和气气跟咱们做买卖,不杀不抢?”
潘春冷笑一声,“天下分分合合,哪个外族攻打大晟不是为了抢钱抢粮?现在咱们把漕粮送去金州,确实很冒险,可就算牺牲一些兄弟,也好过国破之后被狗鞑子屠杀。而且一旦漕粮及时运至金州,金州离宣府不过百里,便能随时补给宣府的陈家军,说不定陈家军就能把狗鞑子赶回漠北。”
潘春一席话撼住了屋中所有人,和门外的梅正平。
他本想找儿子商量一下孟思雨的去留,却意外听到了这段让他心潮澎湃的话。
他忍不住掀起门帘一角,偷偷看了一眼潘春,那个黑衣铜甲,肃立于窗下的女子,宛如一株冬日傲雪的梅,悄悄散发着让人折服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