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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进京?想不想入仕?”
“想。”
这次答得斩钉截铁,薛继从第一次见到陈渝,见他风光无限,见知府巡抚这等官爷都冲他点头哈腰小心奉承着,便动了心思。向往权位,向往富贵,本就无错,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薛祁早已猜到这个答案,他怎么会不知道,薛继这么些年不做纨绔公子,不跟其他少爷公子出去享乐,整日闷头读书,为的不就是个状元及第,入仕闯荡。薛祁稍稍思索一番,认真注视着他,问道:“那,你想走到多高?”
薛继一听,大哥没有阻拦他,反倒愿意听他诉说志向,好不慷慨,心中压抑了多年的热血在这一刻都沸腾了,眼中憧憬的神色难以掩抑,言语中是满满的自信:“要走就走得最高、最远。”
薛祁又问道:“那你知道站在最高处的人,大多是什么结果吗?”
如果说通往志向的路上需跋山涉水历经艰难,这都不算什么。
若有人铺开血淋淋的史书告诉你登上绝壁的结局都将是跌回谷底粉碎碎骨,你是否还愿意向上爬?
不只是本朝,算上前朝,再前朝,多少丞相、元帅,享尽荣华掌尽天下权势,最终都逃不过家破身亡、死无全尸。
薛继沉默了,并不是惧了这血染成的往事,他只是怕家中长辈就因此不准他去。
薛祁是看着他长大的,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又道:“况且,与先人比起来,你的路会更险……”
薛继不解,问道:“为何?”
“因你姓薛。”
若不是顾及着面前这位是大哥,是他最惧的大哥,薛继真想翻个白眼拍桌子走人。
这答案说了同没说有什么区别?薛祁看得出他不耐,便又替他加了茶,顺带将刚送来的早膳推到他面前,又继续说道:“稍安勿躁,总得慢慢说。”
“我与你说过很多次,听长辈说话要耐得住性子,要懂礼数。”
这是又讲起道理了,薛继实在头疼,也不动筷子,就直愣愣看着大哥,显然是有他不说完就不动的意思。薛祁稍稍凝眉,又道:“长者赐不可辞,早膳亦如此。”
“我吃,我吃,您说。”薛继没胆子拍桌走人,只能依他说的,边用膳边听。
“你对祖父的事知道多少?”
第3章 功臣之后亦是罪臣之后
薛继陷入沉思,似乎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一位祖父,儿时随爹娘回老宅时见过祖母,却不记得祖父……
“祖父出身姜氏,姜氏一门出了四位大将军,无不是战功赫赫,当时在朝中显赫一时……明帝曾赏赐两封丹书铁券!”
“只是……明帝驾崩后,当时宪帝宠溺黎贵嫔,与皇后不和,一心要废太子改立黎贵嫔之子,还几次在朝中与老臣争执。姜氏力保太子,本就愈发不得志……”
“皇后知道废太子之后便是废后了,竟是拿出了先皇明帝的虎符,命姜氏及其他几位将领……清君侧,保太子。”
说到此处,薛祁停下了。大抵是这几日过于疲惫,眼前有些昏花,猛灌了一口浓茶,闭目揉着额头许久才缓和些。
“大哥?”薛继觉出异样,想扶他回榻上歇息会儿。
薛祁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愿。“不必,我一次说完了最省事。”
“保太子是保不住的,这些你总知道,太子被废,皇后也被废了,涉事的将领全族发配边疆,有的在路上便去了……祖父便是其一。”
薛继琢磨了许久,似乎是明白了些,却又不全明白。
薛祁继续讲述着:“祖母出身薛氏,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名门望族,带着子女下人回了江陵,父亲继承了些许产业,又自己打拼将门面做大,渐渐撑起了整个薛家。”
“咱们家,是功臣之后,亦是罪臣之后。你若要入仕,这路比旁人还要险上百倍。”
一时无言,屋中静了下来。
薛继除了大哥从没怕过什么,哪怕是知道了家中秘事,依旧莫名的坦荡,他不惧路上的险,要站上权力的顶峰哪有不险的,他只怕家中长辈不许他向前。
薛祁说完了,开始专注用早膳,不久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几日陈渝领着差使回来,大抵又要设宴。”
“陈渝兄要来?”薛继心中一跳,已有了心思。“我……”
“你就放心吧,都知道你中举,陈渝特意关照了,非要你一块儿去不可。”
那感情好!薛继心底乐了,陈渝在安王面前吃得开,在朝中也说的上话,本就有几分关系,能去见上一面总是好的。
薛祁看他眉间都是笑意,怎么不明白,面色冷了几分,似是警告道:“我劝你把心思歇了,当官的人心是黑的,陈家清楚着咱家底细,利益驱使……讲不讲情分可不一定呢。”
薛继知道这个道理,可若是陈渝,他不信。
陈渝是何人,出了名的正直,倒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就是个是非看得重,与友人讲义气的性子。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朝中在各地都有故交旧识?安王又怎会随意信任一个商人。
“陈渝兄是哪日设宴?”薛继忽然想起昨日水莺儿来,仔细算算日子相近,陈伯父该不会还请了陈渝……
“本月十六,陈伯父设宴后一日。”薛祁答道,看了一眼幼弟的神情,猜到了几分。“陈伯父设宴也请了陈渝,只是……他一贯看不上陈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