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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继见如此情形就有底了,店家必定要上来与他说道说道。
果然,店家面色有些阴沉,在薛继对面落了座。“客官,这碧螺春如何?”
闻言薛继又添了一杯,细细品茗。“好茶,甚佳。”
“那客官觉得闲庭如何?”
店家上楼的时候就有人察觉了,又都听见了方才薛继的言语,哪个不是揣了满腹惊奇都探着头靠近了来打听。
薛继也不顾多少人听着,直言不讳:“店面甚是雅致,茶水皆是上品,唯独过于嘈杂,不像个茶楼,倒像是那些酒肆了。”
周围人听了皆轻蔑嗤他,店家仍不改面色,甚至多了几分笑意。“客官何以说闲庭糊弄人?”
薛继乐了:“能将作假之物拍出千金高价,您这糊弄人本是还不一般呢。”
店家哈哈大笑,转身看了看四周人群,又道:“若是作假,这么多贵人都能给我骗了?不瞒您说,咱这儿卖的宝贝与茶一样,从来不假!”
薛继再次打量起周围,偶然发觉一楼角落里那人也朝他这儿望着,心中一动。
于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声斥道:“科举考卷乃圣上亲笔提书,由丞相及几位大人严加看管,你是长了千里眼能窥得考题不成!”
店家一听,腰板挺得更直了,双手背在身后竟还有些傲然,似乎是说给薛继听,又似乎是告诉在场的众人。“那客官可是多虑了,咱上边有人!这考题——千真万确!”
薛继按着桌子直直盯着他,这是要跟他杠上了。“泄露考题可是死罪!若考题是真的,那你怕是性命不保不如早日收拾包袱逃亡罢!”
店家却全然不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环顾四周竟还笑了起来:“我方才不是说了,咱上边有人!若是客官您想去告发也不是不行,要看您有没有这个命活到将事儿说出去咯!”
在座都是家底厚实的富家子弟,有几个是不知世事不懂规矩的,听了都是哈哈大笑,在他们眼中,如今世道像薛继这种没眼色的年轻人迟早都要栽了!
薛继稍稍收敛了些,怕倒是不怕,他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伸张正义告发朝中阴暗,只是不免更加好奇,闲庭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长安城里天子脚下也能这么大口气!
店家还似笑非笑看着薛继,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些冷意。薛继坐回原处,倒了杯茶饮罢,语气舒缓了不少。“在下明白了。”
“哦?客官又有什么新的说法?”
薛继朝他拱手,含笑谦和道:“我以为是寻常酒肆里胡言乱语之人,原来是大有来头!在下冒犯了,您看这些敬意可还足够?”
说着递上了一沓银票,比进门时足足给多了五倍不止,店家一看,脸上的寒意立刻就不见了,只当是薛继知道利害自个儿怕了要息事宁人,倒也乐得好好收场,真闹大了对闲庭无益。“好说好说,客官吃好用好,我就不打搅了!”
这一茬了了,店家又回到楼下开始吆喝:“科举考题,今日还剩下五份,客官都来瞧瞧看看!指不定明日状元郎就在这儿了!”
第9章 隔岸有垂钓者
在场的人见薛继向店家低头便觉无趣,一听店家吆喝就都从薛继身旁散开,各自回到一楼继续抢着购取。
整个二楼除却薛继悠闲坐着品茶,就只有薛继下楼时问的那人还在一旁没离开,薛继坐着了身子,投去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不去?抢到考题了?”
那人摇了摇头,在一旁坐下。“在下季白青,字元儒,可否与兄台认识一下?”
季白青?薛继稍稍一怔,这人虽报上了姓名,却避开了他的问题。
方才看他在人群中眼睛直愣愣望着店家手里的宝物,应该是万分渴望,怎么这会儿不跟人抢购倒是有闲情逸致与他搭话?稀奇,京城里稀奇的人真多。
“薛继,字清之。元儒兄客气了,相逢就是有缘,认识一下有何不可?”
说着薛继举杯示意,礼貌地朝人笑了笑。
季白青心里装着事,从桌上取了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饮下,目光仍时不时瞟向一楼嘈杂的人群。
薛继见此更是好奇,于是笑问道:“元儒兄既然有意为何不去抢?能来闲庭饮茶……总不会是囊中羞涩吧?”
季白青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节上青白分明,他低着头似乎在犹豫。
直到楼下传来一声高呼,某位公子拍下了今日的第六份考卷,季白青心里着急了,抬起头看着薛继:“清之兄方才为何突然松口了?”
薛继本来以为这与众不同的小兄弟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没想到憋了半天是这么一句,不免失了兴致,移开了目光随口应道:“他上边有人,可不得让着点,万一还未金榜题名先丢了性命岂不亏大了。”
“那清之是信了他所言都是真的?”
倒也不是。薛继心里暗道,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如果说这店家说的是假话,考卷是假的,那他赚的盆满钵满还不至于犯死罪,确实是比好生意。
可他为何不惧科举之后就砸了招牌呢?那便是他上边的确有人,两相权衡保一个招牌总比保一个死罪要容易。
可是这么说又说不通了,如果是这样,达官贵人富家少爷知道了必定不再光临,生意只做科举这几日,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