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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继含着笑意带着几个小吏就登门了,前来迎接的又是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娘们。
水莺儿腻着嗓子朗声道:“哟!这不是清之吗!可有些年头没见了,在京中可好啊?来来来,进来说进来说。”
薛继还没进门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半步也不想挪动了。
可毕竟公差在身上压着,还是客客气气笑了笑:“伯母好,薛继今日为公事而来,陈伯父可在府上?”
水莺儿脸僵了僵,却还是热络地拉着人往里去,边走边道:“在呢在呢,我让人喊去。”
说着就冲着一旁的下人呼唤:“还不喊老爷去!钦差大人上门儿了!”
进了正厅薛继也不急着坐下,看着下人恭恭敬敬递上茶水,随手指了指桌子让人放下,转身便看着架子上摆的瓷器,似是专注品味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出所料正是陈游,薛继先是按着辈分问了安,随后便直起腰杆清楚的露出胸前官服的补子,明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陈游的脸色也不大好了,轻咳两声掩饰过去,便招待人坐下。
“薛大人来为何事啊?”
嗬,还明知故问呢。薛继心底嗤了一声,面上也不显露,还笑脸迎人道:“伯父也知道,朝廷跟胡戎打仗,这个粮草啊实在是吃紧,这不就派我跟子良兄下来想法子征粮嘛。小侄也是尽力了,近日把江南江陵两地商人都求遍了,最后才敢麻烦您不是?”
说到此处便停了,也没给个数,是等着陈游自己主动些呢。
陈游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想盘桓,心里不忿却又不能明着赶人,人家话里话外都是朝廷圣旨,明摆着是要抢啊。“朝廷的苦处咱们都知道……那薛大人想要多少啊?”
不是不给,那就好办。薛继稍稍考虑了一番,笑道:“这不是我要,是朝廷要。伯父觉得五千石如何?”
陈游的脸色当即就青了,似是咬着牙才挤出了一句:“清之,谁家的粮草也不是抢来的。”
薛继稍稍低下了头,挡住了眼中的思绪,心里稍稍算计了一番,过了会儿又抬起头,比了四根手指:“四千石,如何?”
陈游面露为难之色,迟疑了一番才道:“三千石,不是伯父跟你过不去,真不能再多了。”
薛继放下了刚喝了一口的茶,接着苦笑道:“伯父,谁都不容易,薛家也是咬着牙出了七千石,要不您折个中,三千五百石怎么样?”
陈游是牙根子都不想松,可对着人这一脸愁容又没法推拒,哪有人这么讨价还价的不是!
僵持了小半刻钟,薛继时不时就看着陈游,等他说话。再等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陈游没办法,还是松了口:“成吧成吧,三千五百石!”
“得嘞,多谢伯父。”薛继终于松了口气,面上笑容真实多了,起身朝人拱了拱手:“公事压身,就不叨扰伯父了。”
陈游也是无奈,看着人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上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悠悠道了声:“下次回来可别带公事了,自家人怎么就非得闹成这样……”
薛继刚撤了一步的脚跟顿住了,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陈游又道:“你还没回过家吧?走前回去看看吧,这都四五年了……”
薛继不知怎么就有些堵得慌,眼前似乎是泛起了泪光,却又落不下了,愣愣看了看人,低下头,道:“好,谢谢伯父。”
陈游一个字没提起他的亲侄子陈渝,可薛继也能看明白一些,人老了容易念旧,容易重情,到底是骨血相连的亲戚,怎么可能不念着?这么多年又是官场又是商场利益牵扯权势相隔,这是累了。
可薛继最终也没替陈渝说什么,道了别转身就离开了。
到了门前,他看见如今已经十三岁的陈绍在院子里坐着,手里捧着一卷话本,看的出神。
可薛继一点也不想靠近,这孩子身上有着跟他娘一样的尖酸刻薄,只看一眼就能发觉。
果真,陈绍看见人靠近了就放下了书,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盯着我做什么!”
薛继不想搭理他,扭头就要走。正巧水莺儿从一旁过来,朝着陈绍便小跑过去:“你又读这些没用的东西!读这么多话本你是要说书吗!说了多少回了好好念书做好先生的功课,看看人家陈渝看看人家薛继,你什么时候能争气点儿!”
好端端被人点了名,薛继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好。
陈绍赌气似的撕了手上的话本,辩道:“成日里就让我跟他们学!他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我难道还能看不起我自己吗!”
此话一出,水莺儿倒是不训斥了,还有意无意回头瞥了薛继一眼,更是让薛继浑身不自在。
“伯母误会,我没这么说也没这个意思。”
薛继无奈解释了一句,可显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水莺儿是唱戏唱惯了,没人陪着她也能自个儿唱,竟是抹了抹眼角,悠悠长叹道:“怪我出身不好,给陈家成了个儿还让人背后说闲话,是我对不住绍儿,我对不住老爷……”
第32章 这闹什么呢
薛继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任揉捏的糯米团子,让人这么晾在一旁夹枪带棒的讥讽,早已没了耐性,说也不说一声转头就走了。
等薛继回到住处,陈渝早已换了常服吃上了新摘的时令瓜果,见他进来还朝他招手示意:“清之回来了?辛苦辛苦,坐下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