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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和二十五年春,西南传来奏报,乾州知府被山匪刺杀经抢救无效已经殁了。
乾州知府位子一空便要朝廷再指派官员填补上,秦衡本意是想从乾州直接提拔一个上来,谁知这风声刚刚传出去,地下一众小吏不是辞官就是告病,好好一个三品大员的位子竟是被避之不及,直教秦衡发愁。
从这消息传入京城开始,京中的某些官员已经蠢蠢欲动,薛继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伸着手想把他往乾州这个大油锅吏推。
可他整了整衣冠仔细打量了一番铜镜中的自己,竟一分胜算也没有。
算不上是晴天霹雳,应该说是早有所料,这一上朝就有人朝他放了箭。
那人将薛继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如何在褚邱把持朝政的危难之际救国于水火之中,一颗拳拳之心耿耿忠志,唯有薛继能撑起此时乾州的乱局。
此人话刚说完,便有数十位朝臣应声附和,一听便是早已约定好了此时此刻要把薛继往火坑里踩的。
宁王当场便冷哼了一声:“前些日子,哦不,半年了,整日闲来无事便弹劾薛继的不也是你们几个?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夸起人了?”
为首的那人是御史台的,一抬起杠来便恨不得与人争吵到青筋暴跳,轻易不松口,被宁王嘲讽了一番丝毫不退缩,还更起劲了。
秦衡听了半天,终于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底下连绵不休的话语。
“可乾州知府乃是四品官,薛继如今已是三品侍郎,人家好端端的并无过错为何突然贬官?”
薛继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多了几十双眼睛盯着,炙热的目光恨不能把他烧穿了,作为当事者,他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人似是胸有成竹,挺着胸膛拱手道:“知府一职在品级上曾多次调度,危急之时升至三品也不是没有过,望圣上明断。”
这主意打的可真好,到了那种偏僻蛮夷之地,三品四品都不过是个名头,升一级降一级还有什么分别?
乾州这地方名字起得倒是好,可一点没沾到名字的福分,三天两头闹山匪,知府知州都是随时丧命的高危职位,双倍俸禄来请都不见得有人乐意去。
这些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薛继心里惶恐,却也坦然,说实话他倒是不怕什么山匪,山匪不是莽夫,不是见人就砍,真要他去了乾州,他还真想借这个蛮夷之地大展身手,若是他能处理得当,指不定就平息了一方乱象……
还记得当年薛继在兄长薛祁面前答的话,他入仕是向着最顶峰去的,可走到如今他意见见识了最顶峰的褚邱是怎么摔下云端,心里曾经坚定的想法渐渐有了转变,又或许是圣贤书读多了,竟真有了些许痴儿的想法。
就在薛继胡思乱想的时候,争执不休的几人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竟是直接给他定好了去路。
兵部右侍郎薛继,调任乾州为知府。
第51章 不是赏赐,是赠送
“薛继,你可有异议?”
薛继抬头看着座上天子,张了张口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了头拱手道:“臣无异议,陛下圣明。”
圣旨一下来可就没得改了,薛继却没打算挣扎,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反倒是让进言者心虚了。
那些幸灾乐祸等着看薛继这位朝廷新贵落魄狼狈的人注定要失望了,谁又能想到寻常人宁肯辞官都不肯去的乾州薛继说答应就答应了,他是真英勇无惧还是单纯愚蠢啊?
——
“乾州?”
沈玉容一边绣着荷包一边听薛继说事,这一听到调任乾州为知府几个字,手一抖让绣花针刺着冒了血珠。
薛继一看,下意识起身凑近了握起她的手。沈玉容抬眼示意他不必紧张继续说,然后含着手指止血,薛继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有些迷茫道:“到乾州去未必不是好事,但就怕一去不复返……这种事谁说的准啊。”
沈玉容仍有疑惑,看着他问道:“怎么就是好事了?到处都是山匪盗贼,好在哪儿?”
薛继道:“你看现在太子被废,安王与宁王势如水火,陛下却不急着再立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玉容摇了摇头,示意他说下去。
“这是由着他俩斗了。”
沈玉容似是明白有好像有点不明白,眼中还是一片茫然。“那陛下心里到底喜欢谁?”
薛继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谁知道呢,或许谁都不偏爱,就是想看他们俩谁能赢。”
沈玉容突然转过头:“那这跟乾州有什么关系?”
薛继继续道:“我如今已经招惹了风雨,将来若是安王登基不论我现在是右侍郎还是尚书我都难逃一死,若是宁王登基我未必能得重用。
西南下乾州虽说千难万险,却未必不是一条生路,只要我能安定住乾州,将来安王登基我便稳坐乾州,宁王登基我必受封赏,这不就是好事一桩吗?”
沈玉容皱着眉思索了许久,大概明白了些道理,却又依旧放心不下:“那你怎么知道就能安定住乾州?那些山匪连官员都敢杀,朝廷还根本不做处置!你这是去赌命?”
薛继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有这么吓人,山匪我不是没见过,他们也就是图生存求钱财,如果有更好的路子又何必非得杀人?只要我到乾州之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商人,商人好利益交易,他们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