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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来信慰问,薛继自然要回信请安,如果是叙述政务,他多半是当做没看见、不搭理。
今日一早送信的人又来了,这回不同以往,看他忧心忡忡满面焦急,想必京中出了大事。
“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薛继随手指向一旁,还靠在藤椅上事不关己地扇着风闭目养神。
送信之人急了,绕到另一侧冲他道:“薛大人,这回真是大事,上个月中旬许大人下狱了!”
薛继闻言一惊,猛的睁开眼,瞪眼看他:“哪个许大人?”
“还能是哪个许大人,尚书令许琅许大人啊!”
这回薛继是冷静不下来了,脸色一变,坐直身子伸手抢过来信,快速的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许琅被人弹劾贪污受贿,涉案数目不下百万。当今圣上一向最恨此类行径,二话不说褫夺其衣冠送进了刑部大牢。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信中最后一句,陛下问他,长宁十七年正月初一,他到许琅府上,那时为何没有察觉,若是察觉了,为何没有上报。
这是疑他包庇,甚至疑他结党营私。
“刑部审出什么了?”薛继挑眉问道。
送信那人微微欠身,神色有些纠结:“下官确实不知,大人要不回京……”
没等他说完,薛继就语气坚定地拒绝了:“说了丁忧三年,那就一年都不能少。”
“可是许大人……”
“我会再想办法的。”
等人走后,薛继起身在院里来回踱步,脸上愁眉不展。
谁都知道他跟许琅相识多年、关系密切,如今许琅进了刑部大牢,而刑部在陈绍手里,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突破口。
沈玉容从他身后的屋檐下缓缓走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
她走到薛继身旁,挽着他的手,却没急着把信给他,反倒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继垂眼看她,道:“许琅入狱了。”
沈玉容捏着信的手攥的更紧了,若有所思道:“看来我所思不错,这信是给你的。”
薛继这才留意到她手中之物,疑道:“什么信?”
沈玉容把信给他,口中说道:“我也不知,方才流沙说有封太子妃寄来的信,我还纳闷呢,太子去年九月迎娶的太子妃,我怎么也不可能认识,怎么好端端的给我来信。如今想来,这应当是太子寄给你的。”
太子来信为何要如此隐晦?这就是不愿让人抓着。可谁会没事儿盯着这个?
薛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陈绍。
再看手中的信,言简意赅,就八个字大——弃棋自保,一字不认。
棋,指许琅。
那认……是认什么?
远在江陵的薛继还不知,京中早已是满城风雨。
——
御书房;
经过大半个月的审理,在陈绍的高效之下,许琅的案子有了进展,或者说是已经接近尾声了。
正午,徐阑刚从御书房出来,陈绍紧接着就进去了。只见他行礼请安之后颔首欠身,张口便将近日审出来的结果一一上报。
“你是说,丞相当年以公谋私保了许琅的叔父?”
秦胥目光冷厉,眼中像是有一层厚厚的寒冰。
陈绍笃定道:“千真万确,许琅供词在此,请陛下过目。”
说话间,陈绍朝一旁的太监张玉使了个颜眼色,张玉心领神会,上前接过供词,呈到了秦胥的面前。
陈绍手段倒是不错,许琅身上的事儿挖出来了不算,还挖出不少丞相薛继的手笔。
“压下蜀郡地动加急奏疏、伙同礼部装病回避春闱、以公谋私保许琅的叔父……暗杀乾州通判谢知希又是怎么回事?”
陈绍已然胸有成竹,早就拟好了腹稿,振振有词道:“当年京中盛传丞相扶持门生,一介赌徒谢知希也能考取二甲榜首。陛下圣明,将谢知希放回乾州任通判,怎料他途中意外身死,命丧土匪之手。照许琅供词所言,乃是丞相欲斩草除根所为。”
秦胥默了……
薛继此人,说他假公济私,确有其事。说他性情放纵,有迹可循。可要说他行事周密、斩草除根、杀人以封口……不大可能。
他想不到这一层,也做不来这种事。
秦胥压下心底的思绪,声音低沉道:“丞相之事容后再议,先说这许琅。”
好不容易抓着了薛继的把柄,这还没得偿所愿呢,就被转移了话题。陈绍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忤逆圣意。
“经核实许琅贪污受贿三百四十八万两,多次勾结官员以公谋私,依大周律法,当斩。”
当斩二字说的铿锵有力,其中藏着陈绍此时的满腹恨意。
秦胥挑眉看他,又看了看呈上来的奏疏,终于冷笑了一声,拿起手边的玉玺按在了上面。
“秋后问斩,结案。”
“是。”陈绍拱手应下,可心里仍有一根刺没拔出。犹豫片刻,又试探着问道:“那丞相?”
秦胥突然怒了,斥道:“不该问的别问!”
陈绍连忙噤声,见秦胥斥完这一句就开始咳嗽,想上前两步,又被他抬手制止。
再三犹豫,欠身跪了安。
张玉跟在他身后送他出了御书房,趁着四下无人,小声道:“大人,前几日太医说陛下不太好……”
陈绍脚步一顿,愣是悬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落下。“此事还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