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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天空是这样的暗沉,大多数星辰早已熄灭,银河系的星云也消失不见,人类早已灭绝,空荡荡的地表上,他凝望着天空,图书馆所留下的文明没有消失,即使书籍大多消失,但高等星系的文明总会将地球最后发出濒临的信号所接收,留存下独属于这个世界所有的痕迹。
但他们都被孤独的尘封,直到有一个人去翻阅,在这个宇宙里,曾有过的银河系、太阳系中的地球,而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是从恒星诞生,是从银河系中的星尘里诞生,他们生活在被恒星照耀的时代,生活在宇宙的生命季节里。
万千星系,唯独这,才是他的心之归处。
残破的拟态人工智能从图书馆的核心层走了出来,站在季清堰的身侧,它补充完了最后一次能源,虽然衣裙早已破败,但它依旧站的笔直。
历经地球诞生到此七十亿年,人类在六十五亿年内全部灭绝,地球的温度已经不适应人类居住,三亿年后,人类所有留在地球的痕迹彻底消失,这座图书馆是最后留下的人类历史文明痕迹,我于六十亿年前诞生于科技院,由唐凡禾院士带领的团队所研发的能工智能,经历过一千三百八十万次的升级,主体机位于首都尖标研究院内阁,是首个华言人工智能云,我叫尘寰,象征着人世间。
晚上好,季清堰博士,离太阳升起还剩十二个小时十五分钟五十一秒,您的精神力与我的能源核进行了接驳,虽然我们将一同回归于星辰的怀抱,但我的主体芯片已与您百分之百融合,权限彻底提交于您,希望在下个世界里能再次见到您,001号尘寰竭诚为您服务。
终于,拟态人工智能的眼窝不再亮起,它耗尽了最后一丝能源,望向太阳将升起的方向,像是个疲惫不堪的老人,终于得到了休息。
四周是这样的平静,季清堰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再不停的下坠着,他听见大地孱弱的心跳声,看见死去的海洋被风懒懒吹过,感受着历史文明的一切,他不再是他,而是背负着文明的远方,可他已经太过脆弱,季清堰望着天空的星辰,几乎要生出什么错觉来,轻轻微笑着,似有着释然的光。
即使他的结局是死亡,他也再次期待着银河系的新生。
面容憔悴的青年默默的坐了下来,也渐渐的闭上了双眼,从书录中摸出银白色的长笛,书籍就这样成为了照明用的工具,季清堰利落的试了几个音,在记忆中无限次熟悉的曲子如同在每次新生时那般在心中徘徊。
这首曾历经风霜,却依旧在这时迸发炽热的火焰的歌曲,在这片空荡的土地上,仍有一人曾记得,百年盛世,百年和平,那些英雄般的人物,将在史诗中重新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也是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不过他们的选择,却是这贫瘠世界最为赤忱的光芒。
长笛空灵飘荡,却有无限情感,季清堰想,究竟是要怎样的情感才能创作出这样一首歌来,让人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国,为她自豪,为她流泪。
这数十亿万光年的距离,到头来也终究只是幻影一场。
稀疏的长笛声在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再奏不出一丝情感,他弓身抱住自己,渐渐的有着水珠从脸颊快速的滑落,没入衣服的一角,将浅色的衣料润湿。季竹再次昂首,望向天空,模糊的视野像是隔着一层琉璃般,星海似乎也更加触手可及般,但他不敢伸出手,似乎害怕这片天空也犹如水中月那般易碎。
季清堰手中的长笛破碎开来,化作一片片凋零的蝶翼,被风缓缓地吹散了,他的手臂正向下缓缓流淌着血液,创口从他的指缝落下,季清堰的神色微黯,很快便闭上了双眸,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在相隔千万亿光年之外的星恒,席渐淞给唐倾淼扣上了抑制环,神色冰冷,唐倾淼只是笑着。
“我要做的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带着希望的种子成功了,我们是记忆的容器,星尘的孩子,被困在数亿万光年中的囚徒,”唐倾淼仰望着天空,“我终于迎来了属于正确的死亡。”
“书录的神话还会继续唱诵,银心距将永不灭亡。”
唐倾淼的话音刚落,属于他自身的星场不断地燃烧着。
“上将!糟了,银心距的囚犯不知道为什么星场突然自燃……”郑钧怡的话没有说完,她推开阳台的门,太阳下的尘埃泛着细碎的光芒,就好像钻石般明亮,又好似雪般轻柔。
“结束了。”席渐淞的声音冷淡,他看着地面上的抑制环,接起了顾绯安的通讯。
对面说话的人却是穆长云。
“渐淞。”穆长云开口道。
“穆厅长。”席渐淞的声音依旧显得冷凉。
“去接那孩子回来吧,”穆长云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这段时间料理外星域和对付总录内的蛀虫也废了他不少力气,“这段时间辛苦你跟他了,但好在我们抢救到了下一阶段的和平。”
“我们联系不上清堰了。”顾绯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焦虑的声音很快便影响到了席渐淞。
“什么意思?”席渐淞蹙着眉间问道,他把文件传给了郑钧怡,让对方暂代他的职责。
“他探索的位置比我们想的还要远一些。”顾绯安说,“我把权限交给你,拜托你……请你一定要带他回来。”
“我总是不清楚那孩子在想些什么,刚遇到他的时候,我只能感受到悲伤与分割的疼痛。”顾绯安的声音颤抖,哽咽地说:“他的手上全都是伤,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