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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闻言松了口气,但范大夫又说道:“可是,明年呢,后年呢?萧兄,你的寒毒能压制多久,你可心中有数?”
沈嘉顿时又紧张了。而萧翌却道:“我知道,之前的大夫给我说过。”
“那就好。”范大夫说道,“针灸和汤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想要根除,只能用解药。”
“范神医,求您想想办法配出解药。”沈嘉知道皇帝没有从他大伯口中套出解药,现在只能依靠范神医了。
范大夫摇头道:“就算能知道配方,其中所需药引,肯定千金难求。”
“他家……富有,肯定能找到。”沈嘉说道,“范神医,麻烦先试着配药吧。”
“也好。”范大夫对萧翌说道,“以后不用来得这么频繁了,我暂且试一试,有消息后,让沈兄告知你。”
“多谢。”萧翌的神色依旧平平淡淡,他经历太多失望,其实并没有指望能配出解药。
他想起在西北时,给他看病的太医哆哆嗦嗦的说,他最多只有十年寿命。
十年,能够做很多事情,他已知足。
第16章 西江月(一)
清嘉三年春,后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废帝的嫡子萧明瑞,因偶感风寒,高烧不退。御医想尽办法救治,最终也没有挽回这个孩子的小命。萧明瑞于三月十八日,去世。
按说一个三岁孩子的夭折,翻不去什么大浪。可惜这孩子身份特殊,再加上死得十分蹊跷。冬天刚过,春暖花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得了风寒?
三月十九日,以吴阁老为首的一群永文老臣,在朝上请求陛下彻查死因。萧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他们一副副义正言辞的脸,心中不由冷笑。他知道,埋葬了三年的矛盾,终于要爆发了。
这帮永文旧臣哪是要查萧明瑞的死因,他们断定了是皇帝陛下暗害了永文帝的子嗣,他们是冲皇帝发难的。
新旧权贵之间的争斗,终于来临了。
沈嘉听闻此事后,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蹊跷。同僚黎大人高深莫测的捋捋胡须,“可不是巧了吗,怎的就突然走了?御医的脉案写的含糊不明,用风寒糊弄人呢。”
“你的意思是?”沈嘉问道。
黎大人压低声音,附耳说道:“沈大人,你是个实诚的人,我就同你直说了。恐怕是上面那位,看不惯他这个侄子,下毒处死了。”
“不可能。”沈嘉不相信萧翌是这样的人,他否定道,“就算是上面所为,做得应该更隐蔽的。而且萧明瑞死了,吴商等人不就有借口,向陛下发难了吗?”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黎大人有些迷糊了,“不过陛下为什么不让刑部彻查,反而交给了锦衣卫?谁都知道,锦衣卫是陛下的爪牙。”
的确,既然不是萧翌做的,为什么要用锦衣卫?沈嘉摸摸下巴,皱眉沉思。萧微明啊,萧微明,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此时,一名身穿皇帝所赐蟒服,戴玉带佩绣春刀,年过半百的男子,在陈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养心殿。他定眼看向御座之上的萧翌,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锦衣卫指挥使蒋骥,叩见陛下。”
萧翌看向下跪之人,似笑非笑道:“蒋大人在外办差,辛苦了。免礼,赐坐。”
陈公公早就让人备了杌子,供指挥使坐下。而后皇帝挥挥手,陈公公有眼色的带着养心殿所有太监宫女,退出了殿外。
皇帝这才起身,笑着走向蒋骥,“师傅,好久不见。”
蒋骥坐着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萧翌,“陛下召我回京,恐怕是有急事吧。”
“是有一件棘手的事。”萧翌说道,“师傅听说了吧,瑞儿去了。”
“陛下要让臣查此事?”蒋骥直接问道。
“是,你带着锦衣卫,从伺候瑞儿的宫人、内侍、还有奶娘,以及负责瑞儿饮食的御膳房诸人,给瑞儿看诊的那几名太医,一个个都要严查。”
“看来不是陛下做的。”蒋骥居然挑明了。
萧翌简直被气笑了,“师傅居然也这样想我?”
“我想陛下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这种手法实在太过明显了。”蒋骥笑了笑,“既然不是陛下,那恐怕是陛下的好弟弟了。”
萧翌冷冷的瞥向蒋骥,“所以请师傅暗查,无论查到什么,所查结果,不可让朝臣知晓。”
“臣知道了。”蒋骥起身,“若无他事,臣告退。”
萧翌负手看向蒋骥,“看来师傅是一点也不想和我叙叙旧呢。”
蒋骥心中冷笑,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非此事事关皇家隐秘,皇帝怎么可能召他回京。说什么叙旧,不过是试探。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叙的。
“您都是皇帝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蒋骥向陛下宣誓,“锦衣卫永远忠于皇权。”
看着蒋骥离去的背影,萧翌发现许久未见,他的脊背微微有些弯曲。岁月,果然是一把磨人的刀子。
蒋骥和萧翌的关系,实在不像正常的君主和臣子,也非师傅和徒弟。他们之前,其实是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关系。
萧翌的祖父弘武帝,很早就将当时还是锦衣卫校尉的蒋骥,派到了萧翌的身边。不仅是萧翌,每一位皇子皇孙身边,都有祖父派来的锦衣卫探子。
那时候的萧翌,并不知道蒋骥此人的存在。直到他在西北从军时遇险,被蒋骥所救,才得知身边有监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