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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官员站出来,义愤填膺道,“夔王殿下焚烧太庙,不敬先祖,是谓不孝。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应贬为庶人,不得葬入皇陵。”
夔王之前还能落个王爷的头衔,现在这么一折腾,真把自己折腾成庶人了。
但萧翌想起弟弟死前遗言,知道他并不想生在帝王家,更不想葬在皇陵,故而同意了。
或许,自由自在的葬在乡野间,才是萧竖真正希望的。
大事处理完毕,陛下宣布退朝,却留下了沈阁老。沈嘉等众臣都退下后,才上前到陛下的身边。
沈嘉和陈公公一左一右扶着陛下上了御辇,等回到养心殿后,沈嘉服侍萧翌躺到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小凳子上,陪着他。
等屋内的下人都退干净了,沈嘉这才问道:“陛下恨蒋指挥使?”
“我不恨他。”萧翌贬黜了蒋骥后,反而放下了心结,“我只是佩服祖父御下的手段,更佩服祖父的神机妙算,连身后事都能算出来。”
“你以前不是很崇拜弘武帝吗?”沈嘉记得萧翌经常拿着弘武帝的兵书看,可今天萧翌提起武帝时,语气却不大好。
“朕崇拜祖父,但朕不是他。”萧翌自嘲道,“我以前觉得他是千古一帝,从小就崇拜他。可我没想到,他将亲人视做棋子。”
沈嘉听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的事和弘武帝有关系?”
“是啊。”萧翌慢慢讲道,“之前我看祖父留下的书籍,从笔记里发现,他想把西殴赶尽杀绝,并有了一系列计划。可惜了,祖父有生之年并未完成。”
沈嘉皱了皱眉头,仿佛猜到了什么。
萧翌此时问道:“愚公移山的故事,你听过吧。”
“当然。”沈嘉点头,“你的意思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对,他希望后代子孙能完成他的遗愿。”
沈嘉终于明白了,“弘武帝想让你对西殴动兵?”
萧翌却反问道:“愚公为什么能笃定,他的子子孙孙,能像他那样坚定不移的移山呢?”
沈嘉看着萧翌一脸肃杀,一时不知他是何意。
“祖父为了让我这个庶子上位,故意传位于大伯,又留给我二十万兵马。”萧翌继续讲道,“大伯生性猜忌,再加上蒋骥等人在两边煽风点火,我们和大伯闹得水火不容。我便如祖父计划的那样,起兵谋反,并一路顺风顺水的打进了北京城。”
沈嘉闻言大为吃惊,怪不得萧翌总能以少胜多,竟然都是计划好的。谁能想到弘武帝为了灭西瓯,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
“原来朕不是篡位,朕才是祖父想传位的人。可惜祖父没有料到,大哥会如此决绝。”萧翌苦笑一声,“或许他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爷爷。”
“微明……”沈嘉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
萧翌却不需要什么安慰,他冷漠的说道:“但我,也不是好孙儿。”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明集礼》卷十七,“嘉礼一·朝仪”。
第138章 破阵子(八)
锦衣卫的内部大清洗、庶人萧竖的安葬、太庙的修缮、正月大典的安排等等事情,都需要陛下和内阁处理。萧翌和沈嘉忙忙碌碌许久,等消停时已到了清嘉六年的三月。
这时候,萧翌的腿脚早已大好,能够行动如常,但心情依旧郁郁寡欢。沈嘉知道他的心结何在,却无法替他排解。
曹肃渊和尉晗明将锦衣卫里蒋骥党羽都清扫干净后,关于下任锦衣卫指挥使人选问题,一直迟迟未定。萧翌曾问过曹肃渊,今后有何打算。无论是要钱还是要权,他都可以满足堂兄。
可曹肃渊却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早已看淡了。我只是想守护着皇宫,守护着京城,守护祖辈打下的江山。”
曹肃渊乃皇长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室继承人,故而从小悉心教育,请的都是大儒,教的都是传统儒家正道。曹肃渊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心中的家国情怀,可比萧翌他们深沉多了。
然而萧翌想起外界对于曹肃渊的评价,说他市井出身,一身毛病,顿觉可笑又可悲。明明是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却要伪装成不学无术之徒。
“既如此,你就继续在锦衣卫,任锦衣卫指挥使吧。”萧翌说道,“只不过,你得一辈子顶着‘曹肃渊’这个名字了。”
“萧昱早已在城破那日死了,曹肃渊才是我的新生。”曹肃渊说道,“只是,尉晗明怎么办?”
“他和沈嘉处得不错,我想让他跟着沈嘉,也算是我的私心吧。”
曹肃渊点点头,又看向了堂弟的腿,“陛下,我听沈阁老说,你们在找寒毒的解药。”
“难道你有?”萧翌不信,之前他们搜过大伯的家当,什么都没发现。
“我没有寒毒的解药,但我有寒毒的配方。”曹肃渊献上了一张泛黄的纸片,“这是我当年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我听沈阁老无意间提过,只要有配方便能配出解药。”
萧翌对范大夫配药的进展不是很了解,见状便接过了方子,对曹肃渊淡淡道:“你费心了。”
“都是我父亲的错,我只想弥补一二。”曹肃渊看到萧竖和陛下因寒毒发作,不得动弹的时候,心里无比痛恨父亲。
即使,父亲手中的寒毒,是从废帝萧笠那里得来的。但父亲没有制止,反而接受了寒毒,最终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