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页
“连大人有趣。”
李辞听了许久似是烦了的,此时却也点头认同。
“连知府不坏。去邯郸时接待我们一次,初见觉得是阿谀小人,魏郡却安生,也无人念他不好。走时他送我们出城,再看那张脸笑得讨好,反生亲切了。”
“是呀。你看他忙前忙后殷勤得,倒不觉的讨人厌,还怪叫人愿意亲近的。”
夜幕至,华灯初上。
白日才念了连清幸的好,这胖子便又没眼力见起来。江可芙问过了何处好玩自是要出门的,连清幸却和当地几个乡绅,一位辞官此地养老的早年重臣,摆筵席请李辞。不声不响都备好了不便推,又没那脾气犯不着发火。道声“主要请昱王巴结又不是我”江可芙左手揽恒夭,右手环青苑的出门了,留下李辞剩一腔闷气的要去赴宴。
灯火辉映一片斑斓,入目是喜悦的男女老幼,有段时间便想他们一年好几次灯会腻不腻,后来明白,欢喜,哪里能腻呢。
街上车水马龙,自然比不得金陵,但胜在那点北方县城的氛围,既繁华,又不显缥缈不实。买一盒枣泥糕,与两婢女分食,江可芙又被祈天灯引了去。写下吉祥话也放一盏,转头又见赌坊门口搭着台子在斗鸡。
天黑鸡就缩脖子扎堆,点灯也是不成的,头一回见夜里还能斗起来且那么起劲。江可芙挤进人群,就见一花一红对啄得正狠,耳畔是各自押了钱的人喊“别躲!啄它啄它”。
小时没什么正经娱乐看斗鸡算一项,林卫有段日子还养过玩,江可芙知道点看鸡押宝的小招数,一掏袖口二两碎银押上,待一局终了,果然翻了一番。
回身挤出去,赚的扔给墙根儿下乞丐,想小小嘚瑟一下左右不见人,才猛然想起适才扎过来时两个婢女未曾跟来,未在意只道她们定等在某处,环视一圈,却不见影了。
“我倒不急,她们别慌,别出什么岔子就行,魏郡民风淳朴,该也不会…”
自言自语着左瞧右瞧往前走,还不忘又买了点儿自来红。咬着点心抬眼瞧见哪处飞来一片祈天灯,跟夜深人静天边的星子似的,又像林府书房一幅长城关外传捷报的漫天明灯的挂画,祥和肃穆。
一时就是莫名的瞧痴了,不防与路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点心的油纸包飞出去砸了街边土狗。
愣愣看着才出炉的自来红被狗叼去跑没影,地上还留着脏兮兮几块儿,江可芙心疼起来。
魏郡不算极富庶之地,这金陵寻常的点心在此地就卖得贵些,造孽了,又浪费这点心,还多赔了钱。
“对不住了姑娘。姑娘?”
被撞的是个年轻人,手里本拿着把扇子把玩,被这一下也撞在地上,捡起来作揖道个歉,对面一袭赵粉的少女却压根儿没瞧他,只神色懊恼的盯着地上糕点。
“啊?啊,是我没看路,对不住了公子。”
江可芙回神。对面男子与李辞年纪相仿,长身玉立,看去风雅,身着考究的绸锻长衫,握着折扇的手指皙长,小细节来瞧,家境殷实,所以江可芙爽快的应了他替她再买一包自来红的赔礼。
有些欢快的指了摊子,那男子大概为缓窘迫,还与江可芙搭话,跟在后面应着,没太在意,殊不知入了旁人眼中再出口,全然变了味道。
“欸!那不是王妃么!奴婢就说,果然跟着王爷就能心想事成。欸?不对,那男子是何人?怎么跟主子这般热络。真是大胆。”
要说也忒巧,李辞赴宴本在某位乡绅府上,到地方一行人却又被请到城中主街上的酒楼同悦阁,二楼大厢房,正对灯会最热闹的一段。
两婢女寻人不见分开来,青苑瞧见李辞与人进酒楼,未与恒夭说便跟了去。跟李辞言明情况后便立在厢房里侍候,不经意过窗当街一瞅,就正见江可芙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回眸暗暗瞥了李辞一眼,已大声出口。
桌前人举杯的手微微一僵。
连清幸忙与青苑使眼色,皱眉暗道这是个什么不长心的东西,李辞已越过人向外瞥了一眼,正瞧见街上少女含笑接过一年轻男子递上的油纸包,距离不远,灯火下满目欢喜也瞧得清楚。抿了抿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连清幸觑一眼,笑着打圆场。
“姑娘定是眼花啦,什么人敢对王妃如此不敬,快快关窗吧,外面吵得不安生。既如此焦心主子,也不好姑娘再留,快去寻王妃吧。”
*
夜色深沉,游人渐渐少了,一条街上点心吃个遍,走到最后竟真碰上了恒夭。一道又吃了碗馄饨,看人散去许多摊子也收了,江可芙有些担忧青苑,却被恒夭不屑道定是偷懒已回去了。
左右确是找不见人,主仆两个抱着几包点心便打道回府。
院落悄寂,确实没让连清幸留什么仆从,毕竟只宿一夜,也没事需人去做。卧房点着灯,李辞已回来了,适才门房也说青苑跟着一道进的门。江可芙便让恒夭去歇着罢,自己抱着东西回房。
兴冲冲的推门,有几样极中意的糕点想与李辞分享。外间亮着灯,环视一圈却不见人,但从外看去里间该是没点灯的,那黑漆漆的做什么?纳闷着,往里几步撩开帘子便进了里间。
“李辞。你睡了吗?吃不吃夜…啊!”
没警惕什么,一句未完,眼前突然一暗,手腕一紧被人扣住,接着就被一把按到连通里外间的雕花镂空隔板上。熟悉的清冽熏香混合酒气涌进呼吸间,江可芙懵怔的抬眸,帘幕漏进几缕光的晦暗间,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