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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沅再睁眼,看见熟悉的海棠红帐顶时,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到底是逃不过的。
“姑娘,您醒了。”
夏儿撩开床帘,伺候燕沅起身梳洗。用篦子帮燕沅梳头时,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少顷,满目愁容道:“姑娘,方才,淑妃娘娘又派人来提醒您莫要忘了晚上祈福的事,您……真要去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
燕沅一脸无奈,若淑妃邀她只是为了去珍秀宫说说话,她大可以以身子不适推脱,可如今淑妃用高祖皇帝和孝贤太后为由,逼得她不得不去。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她咬了咬唇道:“夏儿,替我更衣。”
燕沅选的是一件月白长衫和柳绿暗花百迭裙,素净不张扬,在这个日子里倒算合适。为防身上这香气被人察觉,夏儿还在她腰上系了一个小香囊。
她方才更完衣,淑妃派来的人便已迫不及待地停在了凝玉阁门口,为首的正是那日来传消息的小卓子。
见燕沅被夏儿扶着出来,小卓子命人下轿,阴阳怪气道:“燕贵人,我家娘娘体恤您身子不好,特意派了轿子来,请您上轿吧。”
燕沅与夏儿对视了一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躬身进了轿内。见两个小黄门抬起轿子,夏儿正欲跟上,却被小卓子给拦住了。
“这是去给高祖皇帝和太后娘娘祈福,不需你在旁伺候,好生在凝玉阁呆着吧。”
小卓子挥手示意了一下,两个小黄门步子矫健,疾步离开。
眼看着轿子远去,夏儿急得追上去,颤声唤了声“姑娘”,轿帘被掀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探出来,冲她微微点头,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夏儿缓步停下,站在原地低低抽泣起来。
坐在轿中,燕沅的手不安地搅动着,大抵一炷香的功夫,轿子便抵达了珍秀宫门口。
燕沅下了轿,被领着进了殿,到了门口,只听小卓子道:“燕贵人且在这儿等待片刻,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正殿的门开了条小缝,燕沅微微倾身往里望,便见里头衣香鬓影,坐着不少女子,她们皆垂首执笔,不知在抄些什么。
燕沅倏然想起小卓子先前来时说过,淑妃召集后宫妃嫔就是要为高祖和孝贤太后祈福,可为何她抵达时,众人皆已坐在了里头,且看疲惫的样子,似已坐了很久。
她心头倏然生了不好的预感。
“燕贵人来得可真早啊。”
淑妃身侧的婢女如兰沉着脸自殿中走出来,语气嘲讽轻蔑,“我家淑妃娘娘今日命各宫午后来此抄经祈福,这天都快黑了,您才姗姗来迟,可知是对高祖和太后的大不敬!”
燕沅双眸微睁,万万没想到淑妃竟会玩这般无耻的招数,分明是她告知了错的时辰,还以此诬陷她怠慢嚣张。
她张嘴正欲反驳,却被扑上来的两个小黄门擒住,其中一人在她膝窝处重重一顶,燕沅不由自主地倒下去,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第17章 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停……
如兰居高临下,嚣张地看着她道:“淑妃娘娘仁慈,念燕贵人您身子不适,也不予以重罚,便罚您在此跪够一个时辰,好生反省悔过。”
燕沅想挣扎,然纤瘦的双肩却被小黄门压得死死的,怎也起不来,小卓子见她反抗,在她耳畔警告道:“燕贵人可得想清楚,这大不敬的罪名不小,若我家娘娘将此事告知首辅大人,首辅大人再在陛下面前参上一本,燕侍郎可就……”
听得此话,燕沅怔了怔,双眸垂落,旋即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小卓子说得不错,淑妃这人卑鄙无耻,什么都干得出来,她反抗得越狠,只怕死得越快。
她不服气地咬了咬唇,跪便跪吧,她也不是没跪过,在渭陵时,她可没少被沈氏寻各种借口磋磨过。
两个小黄门见她识趣,便没再按着她。
天色渐沉,暮色被彻底吞没前,珍秀宫的宫灯被一一点燃。
暖黄的灯光洒落在燕沅脚上,却没让她感受到丝毫暖意,入了秋,天是一日比一日凉,夜风一吹,寒气顿如毒蛇般自冰冷坚硬的青砖缠绕而上,冻得燕沅的双唇都有些微微发紫。
她身子本就未好全,这么一折腾,着实是撑不住。
她忍不住掩唇低咳了几下,便听“吱呀”一声,正殿的门开了,几双锦缎绣鞋接连踏出门槛,连带着灼热的目光落在燕沅身上,刺得她头皮发麻。
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在她耳畔响起,燕沅索性抬起头,直直看过去。
那些自殿中出来的妃嫔看向她的眼中带着□□裸的同情与怜悯,却也不乏看好戏的心思,她们自觉被淑妃折磨得够惨了,可如今看到一个更惨的,心下不免生了些幸灾乐祸。
然看清燕沅的脸后,众人却是愣了一瞬,再看她眸光坚毅倔强,全然没有她们期望的那种,被欺负后哭得梨花带雨,绝望委屈的模样,反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似乎彻底看穿了她们不堪的心思。
好几个妃嫔被她看得不自在,顿生了几分心虚,忙收回视线加快了步子离开珍秀宫。
殿内抄经的妃嫔们接二连三地离开,很快便都走光了。
燕沅的身子被冻得越发无力,她以手抵地努力支撑之时,就听一声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