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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圆桌前慢条斯理用膳的季渊筷箸不停,风轻云淡道:“燕贵人昨夜入了山林,不是被野兽拖走了吗?”
孟德豫闻言猛然一惊,这人明明就在里头了,为何还说被野兽拖走了!
想起昨夜搜寻狸奴的小黄门呈上的东西,他很快反应过来,连连应声。
“陛下说的是!那山林中野兽甚多,燕贵人夜间闲逛,和她的贴身婢女不慎被野兽拖了去,待被人发现时,只剩两片沾了血的碎布和一只耳环,应当是进了那野兽的肚子……”
孟德豫提着一颗心,边说,边觑着季渊的脸色,试探他的反应。
“回宫后将沾了血的碎布还给燕辙远。”季渊顿了顿道,“不必告诉他人死了,只说寻不着,生死未卜……”
这是要造成假死之像?金屋藏娇?
虽不知季渊到底是何用意,但孟德豫向来有眼色不多问,他恭敬地道了声“是”,正欲退下去,却听季渊又道:“将圆圆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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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华宫醒来时,燕沅一眼就看见了眼底青黑,靠在小榻边打盹儿的苏衍之。
燕沅还记得他,知晓他是淑妃的父亲,当朝首辅。
虽与这人接触不多,可燕沅总觉得这人很讨厌,而且昨夜他还在暴君面前说她坏话呢。
她双眼一提溜,忽而计上心头。
她伸出爪子在那人手上拍了拍,待苏衍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龇牙咧嘴,冲他猛然“嗷呜”一声。
方才苏醒的苏衍之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等回过神,狠狠瞪了小榻上的狸奴一眼。
心下暗骂,果然畜生就是畜生,格外惹人厌。
这一幕恰巧被进门的孟德豫瞧见,他唇角微微一勾,忙装模作样地快步上前搀扶狼狈起身的苏衍之,“哎呦,苏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苏衍之尴尬地笑了笑,“陛下这爱宠正与本官玩闹呢。”
“哦……”孟德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苏大人可看清了,我们圆主子是不是会变身的妖精啊?”
“公公说笑了,自然不是!本官可是一直对传闻深恶痛疾,始终相信着陛下。”
看着人苏衍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孟德豫颔首,亦作出一副欣赏的姿态,“苏大人果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守了一夜,想必苏大人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多谢孟公公。”苏衍之说罢,迫不及待地折身往外走,然还未走几步,便听身后孟德豫又道,“苏大人在朝中威望高,莫要忘了同诸位大人解释清楚,陛下这爱宠真不是什么惑君的妖精!”
苏衍之脚步一滞,少顷,回首强笑道:“自然,自然!”
看着苏衍之离开的背影,孟德豫轻嗤了一声,旋即将小榻上的狸奴抱起来,笑意温柔,“圆主子,奴才带您去见陛下。”
正扭着身子,慢条斯理舔着腿上毛发的燕沅瞬间一愣。
身子被抱起来的一刻,她眼疾手快地用尖锐的爪子勾住小榻边的围栏。
“圆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孟德豫拉了拉,却是拉不动,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一会儿啊我们便要回宫了,您现在就随奴才去见陛下,奴才命人给您准备您最喜欢的鸡腿儿,好吗?”
不,她不去,绝对不去!
燕沅执着地勾着床栏不放开,僵持了好一会儿,孟德豫无奈,只能示意身后跟来的小黄门。
两个小黄门上前,一左一右,将燕沅勾在上头的爪子强行拉开。
眼看着离小榻越来越远,她不住地挣扎着,奈何孟德豫不但能忍且力气大,她再怎么胡闹,也始终没让她逃脱成功。
清凌宫就在隔壁,出了云华宫,不用走几步就能到,眼见离殿门的距离越来越近,燕沅索性不再挣扎,团成一团,乖乖窝在孟德豫怀中。
没一会儿,他便听孟德豫唤了一声,“陛下。”
燕沅忙将眼睛死死地闭起来,只要装作睡着了,他便为难不了她。
孟德豫将怀中的狸奴放在了季渊身侧,看着狸奴一动不动地模样,不禁纳罕地嘀咕道:“怎的这么快就睡着了。”
季渊斜躺在小榻上,垂眸淡淡看了狸奴一眼,问道:“回宫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禀陛下,差不多都安排好了。”孟德豫答,“大抵半个时辰后便可出发。”
季渊微微颔首,“好,下去吧。”
孟德豫应声而退,偌大的清凌宫一时只剩下了一人一猫。
燕沅提着一颗心,听着耳畔沙沙的翻书声,极力稳着呼吸,少顷,便听耳畔响起低沉醇厚的声儿。
“昨夜坐在这儿勾引朕的时候,胆子不还挺大的嘛。”
季渊凝眸,看着那躺在软垫上的狸奴在听到这句话时,身子显而易见地一抖,却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倒是能忍!
他唇边现出不显的笑。
装睡都装不好,还轻易就落了他设下的圈套。
这般蠢,云漠骞绝不会选这么一个人作为埋伏在他身边的奸细。
可若她与北域无关,为何会附在北域送来的狸奴身上?
季渊倏然想到一种可能,笑意渐敛,眸色愈发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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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辙远此番并未随御驾一同前往温泉行宫,而是留在京城招待那位北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