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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据我观察他身边的人里头,也就对你没什么戒心了,如果你去问他,说不定他还能对你说实话。丁老师求求了,帮我打听打听,不过千万不要说是我找你帮忙的……”
丁卯卯沉默了一会儿,也感到这事有些不太寻常。自从前天她跟周岩去过新区那个画廊之后,确实已经连续两天没见周岩来过院里了。她记得当时傅德君说要单独告诉周岩一些什么事,会不会,问题出在这里?
于是丁卯卯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委婉地、侧面地帮你打探清楚这个事儿的!”
第51章 51
下午下班后丁卯卯给周岩打了个电话,说想约他聊聊。
周岩果然十分警惕,说自己有点忙,有话可以电话聊。丁卯卯早忘了她对傅一扬的保证,张口就把人家给供了出来:“傅一扬托我帮忙打听,说你对他的态度反常,让他十分担心。周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个三十岁大男人让个孩子为你操心,不但影响了父女关系还影响学业。你看你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应当为人师表有责任讲道德,做个爽快直率有话直说的人,不要让祖国的花朵因此受到伤害。”
周岩被这通上纲上线的批评弄得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后他终于说:“我现在在画廊,你过来吧。”
丁卯卯回到家属院,把她那辆贴了七彩电镀膜、改装得骚气冲天的二手本田思域开出来。车一路向东,开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开进新区,开到了步行街口的“岩”画廊。
与上次来时不同,今天画廊尚未打烊,一楼还有零星几位顾客在挑选画材。丁卯卯一进门,店里的小伙计就早有预料般地对她说:“周老师在楼上。”
丁卯卯顺着楼梯走上二层,然后听到Sophie Zelmani的《Going Home》,她循着音乐声,穿过那些或挂在墙上或斜靠在地上的国画作品,终于在画廊的最深处——上次许先生坐过的那把椅子上,看到了周岩。
周岩单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膝盖上放着他的手机,手机里正在放着《Going Home》。听到丁卯卯过来,周岩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听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丁卯卯问:“谁?”
周岩没有回答,目光始终看着自己的左手边。丁卯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在那个方向,远远的靠着墙边放了一副巨大的写实人物工笔画。画上是一个半侧面角度的年轻女人,女人温婉娴静,带着幸福的微笑,她的双手放在小腹上,那里高高地隆起。
周岩收回目光,说:“一个不愿承认是我母亲的女人。”
丁卯卯一愣,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她的视力不太好,画中女人的脸模模糊糊,看得并不真切。于是她忍不住向那幅画又走近了几步。
随着离作品越来越近,女人的长相渐渐清晰。女人长得极美,骨相带有西方人的立体度,皮相又是东方人的温润柔和。丁卯卯停住脚步,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虽说画作多半带有美化的效果,但丁卯卯绝对可以肯定,现实中她曾见过这张脸。
“那时,她刚刚得知有了我。”
周岩不知何时离开了椅子,慢慢走到丁卯卯身后,“她就在这里画下了这幅画。据傅德君说,她的工笔在当时的美术系,还没有人能超越。”
丁卯卯想也没想就问:“傅德君跟她是什么关系?”问完又感觉好像不太合适。
不过周岩并未介意,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问得好,自从我大一考进坤大艺术学院以来,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以为他就是抛弃了我们母子二人的负心汉,跟我相依为命的姥姥在去世前也是这样说的。因此这些年来我把他对我的照顾都当作是他的愧疚使然。”
“以为?但实际上不是吗?”
周岩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看向那幅工笔人物画,“这家画廊最初的老板是那天见过的许先生,画廊的名字‘岩’,也是取自他的名。”
“许岩……”丁卯卯一阵恍惚,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她觉得应该在哪里听到过,一定听到过的……
周岩继续说:“这个女人一毕业就打算嫁给他,那段时间他在美国,这女人画下想象中将来的自己,准备等他回国用这幅画吓他一跳,宣布她怀孕的喜讯。
“可是没想到,画还没画完,他就出了车祸。他俩甚至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啊。”丁卯卯想到许先生左腿的假肢,同时想到许先生同样深邃的眉眼,不禁感到一阵眩晕,“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许先生是你的父亲?!”
周岩默认了她的话,“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当年他在美国半昏迷状态持续了多年,国内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恢复意识后他身体不具备行动能力,直到近几年坚持复健才终于有所好转。
“他原本也以为我是傅德君与这个女人的孩子,以为是傅德君的始乱终弃导致了她后来的悲剧,所以他本来是想让傅德君身败名裂的。”
丁卯卯顿时想到了谢英芳,推测此人应该就是许先生安排进艺术学院的,表面是人体模特,实际为勾引傅德君犯错误,掌握证据后搞臭他的名声……丁卯卯不禁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