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页
他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火焰灵流涌进他的心脉, 那些灵力灼烧着他,他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救救他。
十三尝试催动灵力去缓解那份灼烧感,但他的冰和秦东意的火根本不在一个纯度和级别,通常是还没来得及碰到, 就被逼着消散了。
他只能自己忍着。
即使后来昏迷过去,他都只觉自己坠入了滚烫的地狱, 不得安生。
山洞外的雷鸣持续了好几个时辰,阴云布满了天空, 压抑非常。
山洞内的石块上遍布被火烧灼的痕迹, 浑身是伤的少年躺在那里, 一身衣裳几乎没有完好之处,就像一片片破布一样挂在身上。
秦东意清醒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如若不是身上灵流灼烧的痛感依旧真实,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场折磨人的噩梦。
秦东意有一瞬的恍惚。
他自然知道十三那一身伤是如何出现的,目下并无他人, 秦东意也自然知道, 他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什么都记得。
他记得十三在叫他的名字, 记得十三没有骂他也没有怪他,只是恳求似的、在求他慢一点轻一点。
而在灵流交汇时,秦东意甚至还看见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
那些记忆中描绘的, 分明是他熟悉的地和人,但讲述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他看见了少年的绝望, 看见了被少年称作“师尊”的人, 是如何逼迫他折磨他。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天都在藏书阁, 怪不得他……会疯。
但秦东意却从来没有刻意留意过这些。
他缓缓攥紧手指, 最终,他心里对自己的怨恨和气愤,化为重重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坚硬的石块将他的手磨得鲜血淋漓,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任凭手指骨节逐渐血肉模糊。最终,他发出了一声类似兽类绝望之际时的呜咽,抱着头跪伏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秦东意咬着牙,巨大的绝望和自责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有种酸涩的感觉从他的鼻尖一直涌到眼角,化成了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那些眼泪在跑出来之前,就被它们的主人逼了回去。
秦东意很清醒。
他不能哭,也没资格哭。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秦东意跪伏在地,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神换上了如往常般的淡漠。
但还多了些别的东西,多了些……类似决绝狠厉的冰凉感。一时,只剩他眼圈那点泛红的颜色出卖了他方才的脆弱。
秦东意脱了自己的外衫。
他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十三,将外衫裹在他身上。
“走……师兄带你回家。”
秦东意想碰碰十三,但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动他,因此最终也只是多看了他一会儿。
随后,他把人扶起来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山洞外而去。
东荒遗迹,第七日。
天地的血色似乎浓重了些,出了山洞后,秦东意看见有一团金色的灵流在半空中跃动。
同时,遗迹主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走吧,小秦仙君,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对手。”
秦东意没应声。
他也不关心对面这人如何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有些麻木地跟上了它,一步步走向更深层的地狱。
一路上,他看见了很多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里,有正道修士、有魔修、有妖族,甚至,还有秦东意熟悉的师兄师姐。
但他并没有为谁多看一眼。
他背着身上的少年,在狂风呼啸和雷鸣中,一句一句小声跟他说着话。
秦东意可能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他说疏桐院的梧桐树,说自己下山历练时看到的小羊羔,说和十三的第一次相遇,说要带他回家。
秦东意几乎要把话说尽了。
大概是因为,以后……就没机会再说了。
金色灵流最终带着秦东意到了一处台阶前。
那片台阶连着一处类似阵台的东西,等到了这,金色灵流便也消失了。
秦东意召出清寒,他用剑尖撑着地面,一步一步走向高处。
大概是因为进东荒遗迹后沾了太多血和恶,清寒原本如雪一般的剑身不知何时变得浑浊了起来,甚至还挂着道道血丝,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等到走到台阶的尽头后,秦东意脚步顿了顿。
他丢了自己的剑,随后动作很轻地将十三放了下来。
“再坚持一会儿。”
他这样跟十三说。
而后,他捡起清寒,直起身子,望向了阵台的另一端。
他们所处的是一片巨大的圆形台面,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角斗场。
秦东意看见,对面站着的也是他熟悉的人。
崇桦是清阳山掌门,在这次进入东荒遗迹的人中,修为当属最高,他能走到最后也不奇怪。
此时,他一身清阳山的白色制服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他脸上笑意狰狞,双眼通红,一副早已被控制了心神的模样。
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块看着像是心脏的东西。
而他的脚边,是大睁着眼睛、早已没了生迹的宋云竹。
秦东意闭了闭眼睛。
他手挽剑花,青色火光扬起的时候,他回想起了昨夜看见的那些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