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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半卧在车上,把玩着麈尾:“太后弄了一帮子弘农杨氏的门生故吏,专门和我作对,我支持什么,他们就反对什么。”
崔璟沉吟片刻:“八成是因为赵王那件事,小杨氏记恨你。她如此胡搅蛮缠,恐怕她养出来的儿子,也不是什么贤王。你不支持赵王即位,甚是英明。”
“伯珪,你心思活络,还有什么方法,能不动一兵一卒,把修改律法这件事给办成了?”
“荀老太尉的长女,嫁进了沈家。去年冬天,也死于诛三族。要是能把老太尉请出来主持廷议,应该能行。可以稳压弘农杨氏一头的,也只有颍川荀氏了。”
顾玖点头:“就这么办。”
要是荀老太尉出面都不行,那顾玖也只能再发挥一下权臣的特长: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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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车声辘辘如水,碾过城阙高台的阴影,来到位于开阳门外、洛阳城南郊的太学。
微风徐徐吹拂,送来清新的草木气息。
马车刚刚停稳,不等仆从摆好脚凳,萧衡就先跳下了车,在广阔的草地上奔跑。
相识数日,也只有此刻,他才像个正常的少年。
顾玖若有所思,在太学门口的五芳斋买了一些五味脯、芝麻酥、小霜糖,连着盒子一起递给萧衡:“秦博士的弟子都是小馋猫,你和同窗吃着玩儿。”
崔璟也挺怀念这些小食,过手掂了掂:“这分量有问题,我以前经常买,一盒绝对没有这么多。掌柜的凭什么给你多装呀?”
顾玖莞尔:“因为我好看,以前每次买小食,同窗都让我来。”
崔璟手托下颌:“哦,有所耳闻,据说秦博士的弟子,有一句顺口溜叫:攸之,接客啦。”
大权臣和小世子在太学门口打打闹闹。
几乎从来不笑的萧衡,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第10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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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乱世,太学曾经和洛阳城一起毁于战火。
现在的太学,是魏文帝重建的。最初,无论是师资、规模,还是影响力,都不能和汉代相比。
后来,晋武帝扩建太学,下令:但凡公卿百官之子,年满十五岁,必须入太学读书。少数不具备入学条件的人,比如眼瞎耳聋等特殊情况,可以不来。
扩建之后的太学,分为五个区,中区“辟雍”,北区“上庠”,南区“成均”,西区“瞽宗”,东区“东序”。
其中,中区辟雍,占地最广。五丈一座殿宇,十丈一处亭台,上百间宽敞明亮的屋舍,和杨树、柳树、翠竹合围出一个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广场。
太学生可以在广场上学习射箭、骑马、驾车、祭礼等君子六艺的必修课。当然,斗鸡、赛马、蹴鞠、击鞠、打群架也都可以搞一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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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亦步亦趋,跟在顾玖的身后。
竹林中隐隐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崔璟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喜欢在竹林里煮茶读书的,多半是各个州郡举荐上来的名儒,有些人的年纪比秦博士还大,抱着重孙儿作诗。那种一上课就蔫蔫的、直犯困,一下课就龙精虎猛、四处游荡的红毛、黄毛,褐毛,大多是友邦的王子、或者世子。如果长得不像胡虏,也有可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这番话,倒是让萧衡放松了一些。他看向广场,那里围了很多人,不知在做什么,十分喧闹。
崔璟善解人意地介绍:“围在辟雍广场上斗鸡、蹴鞠、击鞠,还要顺便赌钱的,一准儿是勋贵子弟。他们要是拉着你赌钱,你就把攸之搬出来,没几个人敢赢你。”
顾玖忽然回头:“难怪你的钱袋总是掏不空,天天拿我发财呢?”
小世子:“哎呀呀,我肚子疼。攸之,你先办正事。一会儿咱们在南门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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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雍正堂门外,是一片序列整齐的碑林。
每一座石碑上,都用古籀、小篆、汉隶这三种字体互相对照,雕刻着五经的范本。也就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的官方标准版本。
由于石碑上的字体皆出自书法名家之手,看起来赏心悦目,极具收藏价值。总有书法爱好者带着绢帛纸张,在这里拓碑。那些拓下来的文字,足以装点书房,还可以临摹上几份,送给族中的孩童当字帖用。
碑林的西面,还有一堵彩墙,是专门给学生练字涂鸦的。
萧衡眼尖,在密密麻麻、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的涂鸦之中看见了一行小字:不识攸之,枉入太学。署名是:临颍笑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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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博士正值花甲之年,六十岁了,还奋斗在和纨绔子弟斗智斗勇的第一线。
此君年轻的时候,长年待在太学的图书馆——东观,校正古籍,因此视力受损非常严重。三丈开外雌雄莫辨,七丈之外人畜不分。
这样的视力,大多数太学生,秦博士都是分不清的。
这对某些调皮捣蛋的太学生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处就是:可以在秦博士的课上,光明正大的看话本子,传小纸条,阅春宫图,不用遮遮掩掩的。只要在秦博士看过来的时候,稳住,别自乱阵脚,就不会被发现。
坏处就很感人了,二十多个博士弟子,无论是谁,逃课玩击鞠,被秦博士撞见,都是二十多个人一同挨戒尺。因为击鞠的时候,要骑着马,拿着长长的球杖,数十人策马来回奔驰,大展身手,争抢一球。兔起鹘落,人影交错之间,浪得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