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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每天服侍顾玖更衣的,通常是孔阳和陶陶、书僮望舒、家伎歌僮,萧衡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胸口小火苗乱窜,狠狠地咬着唇:“不用,我来就好。”
好不容易替顾玖收拾妥帖,萧衡逃跑似的,快步走到门外,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身上的热度反而不断攀升。
恰好遇见崔璟来送喜柬,迎面打了个招呼。
崔璟的目光从萧衡破了皮的唇,和一片狼籍的衣襟上扫过,左颊上笑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殿下的嗓子怎么哑了?”
萧衡顺着崔璟的目光,低头一看,他的前襟上沾了一小片山药薏米糕和清水的混合物,还有不少可疑的水渍,有点像那什么。
萧衡:“……”
某人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小画册里的某些少儿不宜的场面发生过后。真是又羞又窘,并且有口说不清。
崔璟己经进屋,顺手把喜柬放在书案上,在小案边坐下。打量着懒洋洋、醉醺醺、寝衣穿得松松垮垮的顾玖,又看了看正在换床单的小侍女陶陶,和博山炉上氤氲缭绕的轻烟。
崔璟单手扶额,絮絮叨叨:“攸之,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冰天雪地的,用完就把人往外面赶?”
顾玖不太清醒,没听懂,疑惑:“怎么过分了?”
崔璟:“殿下刚……刚……嘴都被你弄破了。那么冷的天,站在门口容易冻病的。”
顾玖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外面冷,这个他能听懂:“那让阿鸷进来。”
崔璟立刻去开门,对仍然站在门外的萧衡挤眉弄眼:“攸之让殿下进屋,哎,我只能帮到这里,其他的,殿下要争取呀。”
萧衡眸色幽深:“恩,在争取。”
崔璟作讨喜状:“婚期定在冬至日,攸之早点起来,陪我去接亲。”
顾玖:“恩,荀太尉把小女儿留了好几年,怎么突然舍得嫁给伯珪?”
崔璟脸皮一抽:“陛下要充实后宫,各家都赶着嫁女,不然万一被选进宫里,像荀姑姑一样,大好的年华,深锁在宫墙内,朱颜蹉跎朝镜前,岂不可惜?攸之,你不会不知道吧?”
顾玖最近忙着武官考绩,还真不知道。再说了,他又没娶妻,哪来的适龄的闺女,皇帝扩充后宫这种事,有关部门通知谁也不会通知他。
第二天,选妃专用的宫车停在了顾府的朱门前。
小侄女顾瑂毫无准备,她正和几个小侍女在竹外一支轩赏雪折梅,群裾迎风翩飞,追逐嬉闹间,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顾琛出征前,曾向皇帝求过一个恩点——他的女儿,不参加这次的选妃。
一向温婉贤惠的顾夫人,第一次当众大发脾气,用织布的梭子砸跑了领头的宦官,下令关紧大门,绝不交出顾瑂。同时派人去给小叔子报信。
顾玖认得嫂子的贴身侍女。
关于陛下同意,顾瑂不用参加选妃,却有宫车去顾府接人这件事——一开始,顾玖以为是相关部门弄错了,他叫来一个小宫女,给贾皇后带话。
贾皇后的答复是:十四岁至十七岁,符合要求的士族女郎都必须参选,陛下没有说过顾家的女郎可以例外。
御道上,积雪清扫得十分干净。顾玖穿过九重宫阙,又一次仰望太极殿高大的梁柱,以及盘踞在斗拱檐角上的瑞兽。
依稀能听见后宫叮叮咚咚的钟声,选妃总是鸣钟击磬,搞得像过节一样热闹。
本该去挑选佳人的萧昀,竟然只穿了一袭白绉纱衫,半躺在寝殿里听琴。
御案上摆得满满当当:葡萄酒、琉璃杯、金足樽、翡翠盘……一只小巧的仿古文王鼎中燃着香篆,缕缕烟气盘旋上升。
顾玖踏着古琴涔涔的清韵,走到跟前行礼:“臣顾玖拜见陛下,恭请福安。”
萧昀:“阿玖,来得正好,陪朕喝一杯。”
与此同时,萧衡正在调查的,鲜卑王子宇文赫被杀一案。经过多次走访,终于锁定了凶手——阮轻寒。
樱桃小嘴,眉目如画,完全符合目击者的描述。更重要的是:案发当天,不只一个人看见,阮轻寒恰好在鼎香阁。
受害人的致命伤,是一把锋刃极薄的短刀造成的,擅长用刀的女子非常少。木李说,他试探过阮轻寒的功夫,和凶手是一个路数。
原来,木李和鼎香阁的姑娘们比较熟悉。有些话,那些姑娘不敢对官府的人说,却愿意告诉木李。木李获得了更详细的线索,他怀疑冒充甲子先生的刺客,就是阮轻寒,昨夜才找到机会试探。
萧衡疑心木李就是甲子先生。
不过,甲子先生杀得都是恶贯满盈的官员,陈年旧事,和宇文赫的案子无关。萧衡不像顾玖那么公正守法,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甲子一马。
萧衡带着人去逮捕阮清寒,意外地发现:阮清寒伪造顾玖的手书,欺骗顾夫人,说已经和陛下达成一致——先让顾瑂进宫,参加选妃,一定会落选。
顾琛出征在外,洛阳城中暗流涌动。这个时候,阮清寒把顾玖的侄女骗进宫,到底有什么目的,受谁指使?
萧衡一颗心沉入谷底,难道皇兄已经对顾玖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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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的太极殿,悠扬的琴声蓦然一乱。
琉璃杯从顾玖的手中坠落,碎成了几片熠熠闪光的琉璃。玫瑰红的葡萄酒,溅落在地上,恍若触目惊心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