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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倦与陆星泽先入城主府议事,贺北借口去西六街买烧鸡与两人分开。
松洲城繁华万千,路面人头攒动,两道聚集着各色商贩,贺北穿梭在这样的热闹之中,浑身浸足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他路过面具摊时驻足了一会儿,花一两碎银买了只黑铁制就的狼面具,这面具与他右耳佩戴的黑玉耳坠颇为相配。
少年一身绯衣带着面具晃荡在街头极为扎眼,他这一晃就晃进西六街。西六街是松洲城有名的艺馆一条街,是他前世最喜欢流连的地方。上一世就是在此,他亲眼见证姚镜鞭挞虐待一名小倌,贺北被恶心到了,当场出手教训他一顿,贺北下手没有轻重,极力克制还是将他打折一只胳膊。
于是一个恶人先告状,一个懒得解释。两人都有错,但贺北的错到底多一些,受的惩罚也就更重一些。
贺北轻车熟路地拐进莺巷。莺巷之中门庭若市,宝马香车应接不暇地停留亦或过往,花酒之香弥漫整条街巷,欢声笑语耳边渐浓,无一不证明此处乃极乐世界,人间天府。
贺北身姿高大挺拔,虽说带着面具容貌不祥,身着的衣料似云似雾,在日光折射下流淌着皎洁缎光,仿佛将一片静谧夜空披在了身上。衣侧摆精绣着一条银蓝螭龙正蜿蜒飞腾,激起一片雪浪。露出的银色腰扣之上悬挂的环佩玉声璆然,气质矜贵张扬,被小男侍当作贵客恭迎进门。
贺北直接道:“来找厉羽公子。”
厉羽乃莺巷第一美人,艳名远扬整座松洲城,抚琴一曲价值千金。
小男侍卑腰笑道:“巧了爷,厉羽公子今日刚好有空,请随小的来二楼茶室。”
贺北跟随小男侍一路行至二楼茶室。
贺北进门后直接咣当一声坐下,朝小男侍挥挥手。随后,小男侍懂事的禀退将门关上,给客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此时,茶室中央的香炉散发出浓郁的幽香,将四周熏抚成一片白烟袅袅,云中雾里。厉羽就坐在巨大的千鸟屏风之后,映透出他一身雪衣以及若隐若现的神秘真容,朦胧的氛围直接拉满。
“贵客午好。”厉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音调温柔软绵。
贺北没有回应,哼笑一声后白金长靴蹬上木椅,单手为自己斟茶一杯,抬袖轻嗅后故作感叹:“这莺巷第一美人儿的茶就是不一样,味道香醇,竟还舍得掺销魂散这种珍贵的迷药。”
屏风后的厉羽本是淡淡微笑的端庄神色倏尔出现一道裂缝,目光转瞬逝过讶然之色。他透过屏风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心中蓦然涌现一丝惶恐。
厉羽努力将音色稳住:“客人说笑,销魂散是什么东西,厉羽不知呢。”
销魂散是不可多得的迷药,无色无味,仅仅一点就可使人昏睡好久,一般人根本无法甄别。销魂散在黑市中售卖的极其珍贵,但厉羽精通制毒之道,通常都是自制自用,用来对付一些特殊客人。他通常以卖曲为由,请客人喝下过销魂散的茶水,客人体内的被销魂散开始作用便会陷入沉睡,厉羽待客人醒来,再伪装清白被毁这样的套路,讹大笔钱财。
这一招于他可是百试不厌。
对于这一世的厉羽来说他是第一次遇上贺北,对于贺北来说,厉羽他再了解不过。
厉羽隶属五年前新兴起的魔教镜花宫,镜花宫将他安插在松洲城作为定点接应,此次碎片被盗有他一份功劳。上一世贺北血洗镜花宫时唯独放过了厉羽。
贺北利用厉羽,绞杀不少散落在外的魔教组织,厉羽此人最是惜命爱财,性格容易动摇。被贺北收买时背叛过贺北一次。贺北最痛恨背叛者,发现后一剑斩断厉羽的头颅,尸体丢到了山野喂食野兽。
贺北见厉羽矢口否认,他起身绕到屏风后。
厉羽坐在榻上抬首看着面前身姿高大的男子一身桀骜,那张黑狼面具冷酷可怖,他猜不透面具之后是怎样一张狰狞的面容。
贺北抱胸瞧着眼下看似镇定的厉羽道:“厉羽公子当真绝美,怎么也算是镜花宫的宫花吧。”
厉羽没想到对方竟知他的底细。他伪装一向很好,松洲城待了三年,除却固定与镜花宫联络消息的线人,便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厉羽不禁疑惑:“你是何人?”
贺北气定神闲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夜到城主府参加晚宴,居心叵测呀。”
厉羽一惊。他是受邀到城主府的晚宴抚琴作陪,他居心叵测也不假,为了盗取河图洛书的碎片。
“既然贵客已知我要做什么。所以贵客要做什么?”厉羽的话刚问出口,下一秒,眼前人已经逼到身前,脖颈上顿时一凉,银光闪过眼角他低眸一看,一柄短匕已经横在咽喉处。
贺北语气寒凉:“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紧接着,茶室内传来一阵刺耳嘈杂的桌椅碰撞声,小男侍在门口留心问一句:“贵客、公子,有事吗?”
门内传来厉羽略带颤音的声音:“无、无事。”
小男侍在门外偷笑一声,以为是贵客不怜香惜玉,过于粗暴了呢。
千鸟屏风后,贺北在厉羽身后愉悦一笑:“厉羽公子还想给我用毒?公子,我吃毒药长大的。”
方才厉羽被贺北用匕首抵住要害之后,他在右手衣袖里释放出三根毒针,均被贺北灵敏躲避开来。这一下反倒将贺北激怒,几下将他双臂禁锢身子还被压制在桌案上无法动弹。厉羽善用毒与暗器,可近战之术全然不会。他内力浅薄,也是他能安然流连于松洲城各贵人之间不被忌惮的原因。贺北的修为对于他几乎是碾压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