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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恒放下杯子:“我的时间很宝贵。”
说完,费恒就转身回书房了。
杜小雨琢磨了一晚上,应该不是时间宝贵的问题。
开玩笑,费恒吃个早饭都能争分夺秒给他 “加餐”,能连这点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分明是还在生气,故意把难题留给他。
杜小雨苦恼不已,晚上睡觉就罕见地做起连环噩梦来,第一次梦见小时候被隔壁的大黄狗追,第二次梦见高考,第三次梦见了…… 韩云泽。
梦境是旧报纸般的昏黄色,沉闷扭曲,韩云泽拉着他在小学操场上奔跑,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手抓饼。
快点呀,韩云泽转过头来笑着喊他,天天早上都连累我迟到,还要我伺候你吃早饭。
我起晚了……
那就晚上早点睡!
睡不够啊……
真是小猪哦……
杜小雨醒来的时候,喉咙莫名有些干涩,左手小指发抖得厉害,花了许久才稳住心神。
他有些怀疑自己梦中是不是大喊大叫了些什么,担心吵醒了费恒。
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才放下心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新的一周,工作仍然沉默无趣。
杜小雨烦恼的事情多了一个——该怎么向杜霏霏解释。
费恒下班时间逐渐变晚,有时十点多才回来,那时杜小雨早已睡了。
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杜小雨还感觉到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觉得费恒好像不是生气杜霏霏这件事这么简单,但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思维仍旧是直线式的做题思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
周末,杜小雨硬着头皮给杜霏霏打了电话。
极其生硬地拉了一通家常之后,杜霏霏敏锐道:“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杜小雨:“啊……”
杜霏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小朋友在偷穿大人衣服哦。”
杜小雨耳朵通红。
一咬牙,道:“我是想说…… 其实,费恒有对象了。”
杜霏霏:“啊?他没说过啊。”
杜小雨:“他跟我说…… 他说,上次他不知道你对他有好感,被要了微信才反应过来,担心伤到你,所以拜托我……”
因为不擅长撒谎,杜小雨说得磕磕绊绊。
“这样啊……”
杜霏霏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欢快的语气:“靠,早说嘛,我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杜小雨:“你,你不伤心啊?”
他担心了好久,她会不会受打击。
“这有什么伤心的?” 杜霏霏莫名其妙,“本来就只是试探问问啊,又不是被劈腿了,我又没多喜欢他。”
“都是成年人,广撒网钓鱼,能捞上来就捞,捞不上来就算了呗,我还有一整片海洋呢。”
杜小雨听得一知半解,但大体知道杜霏霏这是没有受伤的意思,放下心来。
杜霏霏:“倒是你哦,小心自己的屁股,嘻嘻。”
杜小雨:“啊…… 啊?”
杜霏霏:“别蒙我了,上次我看到费恒的电脑桌面了,是一个芬兰小众金属乐队的演唱会海报,乐队成员全是 gay,歌也全都是写同性恋情的。他对象是男的吧?”
杜小雨差点摔下凳子去:“你…… 你怎么……”
“你太笨啦,如果费恒交的是女朋友,你一定会说‘他有女朋友’,而不是含糊其辞的‘他有对象’。”
杜小雨:“这,这也不一定啊…… 我只是随口一说……”
“唔,刚才我只是随便猜猜,不过看你这反应,我就能肯定了,” 杜霏霏因为自己的神机妙算而得意不已,“你从小就不会撒谎,一撒谎声音就抖,我一听就知道了。”
杜小雨不敢说话了。
“所以我让你小心自己的屁股……”
杜小雨条件反射:“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啦,” 杜霏霏神经大条,大笑道,“你看新闻没,有些男同性恋很脏的,到处乱搞,你小心点,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杜小雨愣了愣,正想辩解,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拿走了。
转过身,看到费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垂着眼睛,挂断了电话。
杜小雨大脑再次死机。
“解释完了?”
费恒垂着眼睛,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压抑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杜霏霏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大,杜小雨确定,费恒应该是听到最后那几句了。
杜小雨:“我妹妹她,年纪小,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费恒挺平静地道:“那你们家的基因还挺神奇的,哥哥妹妹说话都不爱动脑子。”
杜小雨:“她是开玩笑……”
“那你呢,” 费恒抬起眼,看着他,“我看你,好像不是开玩笑。”
杜小雨第一次在费恒眼睛里看到了厌恶。
是的,厌恶。
这种直接而晦暗的情绪,基本不会在费恒眼睛里出现,因为费恒永远是优雅高贵,得体有礼的,不会让任何人下不来台。
杜小雨后知后觉,费恒说的 “你不是开玩笑”,是指他下意识否认自己是同性恋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