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搭着晾衣架，晾满了从大到小、各式各样的衣服。
    厨房里则放着菜筐，全都是新鲜采摘的蔬菜——在赤土星夜行区这个地方可能都是相当罕见的存在了。
    容许总算知道了祁寒择厨艺为什么这么好，以及知道了为什么他像是个全能维修机，什么都会搭，也什么都会修。
    他现在坐在餐厅兼厨房的阔桌前，心情复杂。
    他还是第一次被孩子们环绕，两个大点的、不怕生的男孩围着他打闹，那个小不点还紧跟着祁玉，露个脑袋张望。
    ……所以加上祁玉，祁寒择竟然足足有五个弟弟。
    不过也只有祁玉长得和祁寒择尚且有那么两分相似，其他孩子长相各异，都被照顾得很好。
    “我以前叫祁寒玉，哥哥觉得实在太冷了，这个名字，不如带点寓意的‘祁玉’比较好。”
    祁玉倒是相当热情好客，拿出了当地极难一见的西瓜来招待他，给他切了满满一盘。
    还有番木果的果汁，透着股浓郁的香气，也是他刚榨好的，里面调了些糖。
    “再给你加点蜂蜜吧，哥哥说你喜欢甜的东西。”祁玉一边用勺去扣蜂蜜，一边致歉，“对不起啊，赤土星这边物资稀少，招待不周……”
    “……真的不用客气。”
    容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情也同样复杂。
    他都没想到祁寒择居然有这样一个大家庭。
    “……不太适应，对吧？”祁玉无奈地笑笑，“我们是都习惯了……哥哥没讲过自家的事？”
    容许摇头。
    “其他孩子都是收养的。”祁玉拿了杯子过来，压低声音，“我们以前……都是跟着老狼王一起行动的。”
    “‘老狼王’？”
    “看来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提过？”祁玉有些惊讶，望了下在准备午饭的祁寒择，忍不住埋怨了句，“哥，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提？”
    祁寒择差点一刀切到手上。
    “人家跟你来的，你还干活。我接手下，你好好讲讲，快去。”
    祁玉丢给自家哥哥一个眼神，顺势推了他一把，他去乐呵呵地继续切肉切蔬菜了。
    祁寒择重新坐到容许旁边。
    容许用一种纯客人的态度打量着他，只等他自己开口。
    “……对不起。因为不知道……怎么提起。”
    “哼。”
    “别生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祁寒择顿了下，“只是段……动荡的岁月。”
    所谓的“老狼王”指的是祁寒择的义父，昔日将他们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共同进退的人。
    祁寒择从小就带着祁玉在四处颠沛流离，直到遇到了那位义父。
    因为老狼王的存在，区内的安全秩序才首次得到了些保证，尤其是他很擅长对抗那些管理层深入不到的黑暗处、擅长与那些最难缠的人物打交道。
    祁寒择既是老狼王的养子，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这些小一点的孩子都是他们在征战的时候救下来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因为孤儿院那时候也无力抚养，他们就自己留下了。
    为什么留下的都是男孩，是因为女孩子都被他们尽力送到了好人家寄养，这些孩子也是按照接班人身份来培养的，现在也在接受日常训练。
    “所以你的义父……”
    “……去世了。”
    “……”
    “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祁寒择苦笑一下，“对抗……总有代价。”
    他没细提，容许也就不想再追问了。
    自治联盟后来是祁寒择组织建立的，应该都发生在他的义父去世之后——
    “嗯，听小一说过。”
    “小一？”
    “被关禁闭之前，联系过一次。”容许压低声音，轻描淡写，“不太寻常的岁月，是吧。”
    其实容许可没那么轻描淡写。
    他还特意通话过去、把后来清醒过来并且被关押的康显给骂了一顿，胆敢和高昌制药谈“生意”是第一次，知道他和祁寒择有交情后，又骂了第二次。
    不为别的，就算知道“树倒猢狲散”这个词，他也很痛恨一言不发、直接抛弃了旧友就跑的人。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双标——想想多少人都可能因为老狼王的去世而直接散伙，只有少部分人跟着祁寒择建设……他一样能感受到那种孤独。
    真正在寒夜里行走、却依然要执着相信光亮。
    容许不知道祁寒择到底承受过什么苦痛，但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太能平静下来。
    他又重新抓了把桌子上的糖分给旁边跑来的孩子，看他们开心跑开，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平和总被人忽略，却又从来都是最宝贵的事。
    但——
    祁寒择小心翼翼地给他削了个苹果，被容许推了回去。
    不但不领情，容许还扔了个凌厉的眼神给他。
    祁寒择：“……不喜欢？再给你换一个……？”
    容许：“不用。只要是你给的，都不喜欢。”
    祁寒择：“……”
    “哥，你带人家去四处转转呀，别光坐着。”
    “没事，我们也不熟，我就是个卖花的，第一次认识。”看到祁玉再次过来，容许马上转口，笑意盈盈，“不用特殊关照，但是我也确实无家可归，在这边蹭一夜，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