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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近处翠竹溪桥,巨石踞于左边一角,疏柳与竹叶交相掩映。中段留着大段空白,云烟迷漫,似乎山谷中还有蒙蒙细雨。远处奇峰对峙,宫阙一角若隐若现,一抹朝霞淡淡的覆在天空中。整幅画气氛欢快、清旷,形象地表达了“老天长似春三月,游嬉人间不皱眉”的诗意。
苏诗青惊喜道:“我只听说过韩熙子的名号,但是从未见过他的画作,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揭傲说道:“这幅画,是他年轻时的作品了。”
“是吗?那你快跟我讲讲。”
“韩熙子在构图上善于采用以局部表现整体的手法,常画山之一角、水之一涯,使画面呈露出大片空白,在观照方式和表现方法方面上也另辟蹊径,由“远观其势”的全景风光转向“近观其质”的边角之景,因此他的画派被称为“韩宗”。
三月三祓禊日崇洁,寓意消灾、去疾、祈福,是民间一个传统的节日。早年的韩熙子时常试图把自己对“村野俚俗”质朴的喜爱融入画作当中,这与盛行的对宫廷“高贵、富丽、雅致”的崇尚是相违背的,因此他的画派始终处于被文人雅士排斥的地位。
另外,他认为宫廷画师的绘画不免身为物役,往往会导致画家的损寿,因此愤然离开图画院,从此便再无“韩宗”画法。不过讽刺的是,如今的“韩宗”画价值连城,与当时的一文不值形成鲜明对比……”
揭傲说完之后,又补充道:“对了,这位韩熙子论辈分,我们应该称呼他为师公。”
苏诗青瞪大眼睛:“师公?难道说……他是寒夙兄的老师?”
揭傲点点头:“算是吧。”
另一边。
西城大门前。
邵二雪带着一队人马和侍卫整装待发,来到城门准备迎接他的恩师——已经年近古稀、隐退多年的当今最负盛名的前宫廷御用画师韩熙子。
他对幼年时的邵二雪影响颇深,甚至可以说是启发了他绘画方面的天赋的人。
嵩帝继位十五载后,命人在民间寻觅多年,终于找到隐居于深山之中的韩熙子,又派人进行三番五次的劝说,最后终于说服他重新回到图画院,使“韩宗”画法得以传承下来。
然而邵二雪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却迟迟不见韩熙子的人影。
事实上,韩熙子早在前一天就已经来到锦城,但他并未与人提起过,所以邵二雪自然是等不到人的。
打扮朴素甚至有些邋遢的韩熙子,此时正步履蹒跚、歪歪扭扭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他手里握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在人群之中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
经过装裱店时,无意中被他瞥见里面竟然悬挂着一幅他早年时的画作,于是便晃悠着走了进去。
苏诗青正在仔仔细细地认真观摩着那副《祓禊图》。
突然,一只黑黢黢且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伸了过来,竟然直接抓起画稿边缘就将它拿了起来。
苏诗青震惊地盯着那只脏兮兮的手,并顺着手看到了一个满脸皱纹横生,银发散乱且胡子也乱七八糟的不修边幅的老人家。
苏诗青赶紧小声劝阻:“老人家!您……您不能用手拿啊!”
韩熙子抬了抬迷离的醉眼,然后朝自己的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表示自己已经洗完了手,接着又拿起了那幅画作。
苏诗青看着被印上黑指印的画作,呆若木鸡,就连揭傲的表情也都扭曲了。
“烂画一幅,有什么好看的!”
苏诗青焦急道:“老人家!您……快放手!”
“把它给我拿下,咯,拿下来!”
“喂,老头!”揭傲一把拽起韩熙子的手就往旁边扯,本以为他会放手,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地将画作往自己跟前拽。
苏诗青慌了:“老人家!这,这很贵的!”
“贵?一文不值的烂画,哪儿贵了?”
韩熙子失声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苏诗青和揭傲的劝阻,依旧伸手去扯那幅画作,似乎是想要将它撕碎。
这时,巡视的伙计发现这边不对劲,于是朝他们走了过来。
揭傲:“老头,你……!”
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嗤”的一声,画作被韩熙子撕开了一条缝隙。
苏诗青和揭傲愕然地盯着韩熙子手中的残稿,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韩熙子疯疯癫癫地咧着嘴笑了起来,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韩熙子原型为古代画师马远,《祓禊图》原型也是马远的《祓禊图》)
第23章 天合之作
装裱店的几个伙计看到这一幕被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冲过来一把揪住他们三个。
“天呐!这可怎么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啊!韩熙子的画作!韩熙子!!!”
“镇店之宝?一幅破画而已,你们也拿来当宝贝?哈哈哈哈!”
韩熙子说着又猛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发狂般的和伙计拉扯起来。
“老家伙!”伙计眦目欲裂,“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可是韩熙子的画!价值连城的!把你们三个卖了都赔不起!”
苏诗青急忙撇清关系:“这画是他弄坏的!跟我们可没关系啊,我们不认识他!”
韩熙子不耐烦地掰扯着伙计的手:“做什么拉着我?!松开!松开!要赔,你找他们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