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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两人闹了别扭,他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可今日看简清的面色,却不由得松了口气,也许,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三人强自镇定下来,可惜到了晚间,一切平静再次被打破——
之前船上的晚膳,一共不过分成三档,最贵的有鱼有肉,也不过才十文钱,最便宜的也能果腹。
可大面积一停船,不少船上物资匮乏,物资价格登时飞涨。
简清拿了三十个铜板出去,连几个菜叶子都没买来:“想要菜要肉行啊,拿过来一两银子,我们做好鱼羹,给您送过去。”
“船家,你这过分了吧。”简清耐着性子理论:“这些价位都是咱们上船前议好的,你出尔反尔怎么行呢?”
“我出尔反尔?哎,我说,你讲不讲道理——这人算不如天算,给朝廷运粮的船堵在前头,你要讲理,去给陛下讲理去啊!”
简清气结:“你……”
“简兄。”一道清雅温和的声音的响起:“我有几句话给你说,你先过来一趟。”
那船家回头,登时愣在原地——
狭□□仄的船舱里,站着一个少年,他姿容绝世,透出布衣憔悴也难遮掩的清冷,可他偏偏抿着淡色的唇珠,捧着隆起的腹部——就如同那清冷的谪仙,被歹人拉入了凡尘,在此辗转受尽磨难。
这样的反差,甚至比不怀孕时,还要多几分蛊惑人心的风情。
简清一直叮嘱商沅少露面,如今看少年站在门口,忙不迭的跟过去。
商沅没多说什么,直接拿出约莫五百两的银子交给简清:“简兄,这一路上花销不会少,这钱你先拿着——”
“我不要。”简清忽然情绪起伏:“阿沅,如今我们生死都连在了一起,你却总是对我如此客气疏离,是,我知道,当初你并未向我许诺逃出来就会和我好,当时的逃跑,我也许……也并未帮到你太多,这就是你疏离我的缘由吗……”
“简兄……”商沅吃力的站起身,解释道:“我只是……还未调整好心情,并不是因为你并未帮我太多。”
简清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由叹道:“我都明白的。”
他只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罢了。
他还是最终接过了那银子,正要再说话,商沅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一忍再忍,却仍忍不住呕了起来。
简清南屏手忙脚乱的照顾了一阵,商沅才逐渐缓下来。
简清和南屏还能经常去甲板上透风,可商沅却始终呆在逼仄的船舱里,空气不流通,又拥挤摇晃,这几日身子仍然未曾恢复。
望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颊,简清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少年宛如是贵重的羊脂玉,合该小心翼翼供在高阁之上,如此一路颠沛,真不知会不会摔成粉末。
“怪我。”简清自责道:“当时若是冒着风险包下一条船,至少你路上能舒服些。”
商沅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安抚的翘了翘唇角。
简清望着商沅的腹部,忽然不自觉的喃喃道:“如果没这个孩子就好了……”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颤,如同本风平浪静的水面骤然浮现了水怪,气氛开始逐渐诡异。
“阿沅,你别在意。”简清遮掩的支支吾吾道:“这孩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就算是为了你的身子,这孩子也只能生下来。”
简清借着事由起身离去,商沅侧身躺在船舱里,望着匆匆逃离的简清,不由得轻轻握拳。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简清眼中转瞬即逝的阴暗。
*
“头儿,咱们昨晚还真说对了。”有个轻快的瘦小男人,如猴子般悄无声息的离开商沅的底舱,轻巧的钻入另一个船舱:“这两人还真不是夫夫,那绝色小美人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里私逃出来的——啧啧啧,一出手啊,就是五百两银子!我看他的身价,也许比咱们这一船的货物都值钱呢!”
“五百两!?”那头目明显比较关心商沅身上的钱财:“你看清楚了?”
“我看得真真切切——若是有误,您把我这一双眼睛挖下来喂鱼……”
“兄弟们,绝色美人身携巨银,这是咱们瞌睡了,老天爷送来的金枕头啊——怎么样,做了这一笔?!”
“可那美人身边还有两个男子呢,特别是昨夜我们在甲板上看到的那位,倒是上赶着当别人家孩子的爹呢……有他在,我们可近不了那美人的身。”
“做人,别太天真,夫妻还是同林鸟呢,更别说像是他们这种半路夫妻。”
有人犹豫道:“可那美人怀孕了,就算是抢过来,咱们也吃不到嘴里啊……”
“啧啧啧,你倒是挺在意他的死活,那样的绝色美人,只弄一次也就是了。他那么显眼,以后下船留在身边也是个祸患……”
“这船要驶向吴江流域,那里水深浪急,不用下船就能解决此事——”
天色渐渐黑沉,几人的议论,也被水浪声渐渐遮掩。
*
天色渐渐混沌,霍戎一路疾驰到了京郊,可眼看到了卫国公的别院,却不由得在门外马蹄踟蹰。
那本子,字字皆是少年的情思,他只是匆匆看了几行,甚至不敢再仔细的往后翻页。
之后便一刻也未曾延误的飞驰而来。
霍戎轻轻握了握掌心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