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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真的如同霍戎所说,父子亲缘,乃是天性。
在沉静的夜里,望向霍戎的眼眸时,心底似乎总有前所未有的安定。
商沅垂眸。
有些时刻,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想走。
两人并肩躺下,这一夜,唯有滴漏声,清晰入耳。
*
第二日,霍戎刻意晚醒了片刻,睁开眼眸,身侧如他料想的那样,空无一人。
霍戎的神情终于微微黯下。
他自然不会放走少年。
但人心难留,若少年做出了离开自己的选择,他也只能用些许手段了。
霍戎面色恢复平静,穿戴妥当之后,缓缓走到外厅。
展凌已在此候命。
霍戎眸色微敛,压下心头的翻涌:“他……走了?”
“君后去小舟上收拾行囊了……”展凌道:“只是那小舟还缀在陛下的御船之后,一直未曾远离。”
霍戎指尖轻轻一颤:“今日就能回京?”
“是,今日午后就能到京南码头。”展凌道:“已经知会了相关官员,他们今日都会在码头接驾。”
霍戎淡淡颔首。
展凌心中疑惑,终究忍不住道:“这……陛下真的让君后走了?”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只要是真心想要的,皆誓不罢休九死无悔。
君后其人……能让陛下追逐千里而来,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手?
可陛下此时反而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细微喜怒。
“走?”霍戎终于轻哼一声,眸底涌现晦暗:“天下都是朕的,他又能走去哪儿?”
展凌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霍戎眯眸道:“也快到春汛了,每年此时都会封锁河道——为过往船只安全,立刻暂封此处周遭河运……若他几日后还执意去江南,就把他安置在朕于苏州的行宫。”
这当然不算是他的阻拦,只是某人离开的时机不对。
展凌:“……是。”
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陛下啊……
*
小舟上,南屏喜滋滋的收拾好行李,又狐疑的看了看跟随自己的锦衣卫:“公子,这些人真的是护送我们,不是押送么?”
商沅看了那些锦衣卫一眼道:“各位如何想?”
锦衣卫已经改了称呼,登时道:“公子不必担心,属下只听公子一人调遣。”
话音一落,已经有一名锦衣卫登上小舟道:“公子,前头的河道被封了,说是汛期将至,大小船只皆不能通行……”
商沅还未说话,南屏已蹦出来道:“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这河道这么宽,怎么说封就封,还恰好挑在今日!?”
“属下冤枉啊……”锦衣卫立刻道:“公子可以去打听,这一段恰是春汛,过往的几年,也是最近这几天封的……”
商沅望着河面,抿抿唇道:“我知晓了,你们先下去等消息吧。”
南屏悄声道:“公子,我就知道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手,他说了不再逼迫你,还送你几个侍卫,结果一回头,直接把湖封了……”
“谁又在诋毁朕?”两人回头,霍戎赫然立在小舟之上:“阿沅,你和朕离心,恐怕就是因了身边这些爱嚼舌头的奴才。”
商沅给南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退下。
南屏正是气头上,哼哼的嘟囔了一句:“当时在太学,若不是我们主子出头袒护,哪儿有某些人今日……”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仍传到了霍戎耳中。
商沅心神一凛,以为霍戎定会追究,但霍戎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定定的看了南屏一眼,之后便任由南屏退下了。
“南屏不懂礼数,一时之间冲撞了陛下,陛下不要怪罪。”
“他说得对,朕为何怪罪?”霍戎的眼神灼灼,令人无法躲避道:“若不是阿沅,朕也许,真的不会有今日。”
商沅抿抿唇,莫名有些心虚的移开眸光。
霍戎注视他半晌,忽然轻轻一笑:“说到此处,朕倒还真是有些怀念太学的日子了,那时候,南屏也总是像这般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那时来给朕偷偷送物件,也总是他偷偷掩护。”
商沅:“???”
原来当时南屏就和原主形影不离了?那为何自己屡屡追问和暴君的过往,南屏却总是说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若是原主一直带南屏做这些事,那原主和暴君的过往,南屏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以往的时日,暴君极少说起太学,似乎在刻意避开,如今竟然一反常态的主动提起,一时之间,商沅倒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是附和的点点头道:“是啊,南屏一直跟在我身边,向来对我极好……”
霍戎抬起头,认真的注视着商沅,眼眸透着前所未有的探究。
商沅不由神情紧绷:“陛下,怎么了?”
霍戎眼眸微动,只是笑笑道:“无妨,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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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舟上回来,霍戎立刻寻来展凌:“君后当年带公主离宫那件事,你去寻的怎么样了?”
“属下昨日恰查出一件事,这次是从废太子之前的亲信开始入手的。”展凌道:“君后当年带公主离宫,并不在霍从冉计划之内,那亲信说,当时听到君后带公主离开的消息,霍从冉很是焦灼,连夜下令他们去搜查——所以此事,想来霍从冉并不知情,事后派人前去搜查,只看到君后倒在了京郊远山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