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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人应承了,我也卸了心头大石。咱们就拭目以待,哪一日这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位子,改成大人来坐了。”
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权欲熏心, 成宣觉得此人已是疯得不轻。她倒要看看, 天机道的宗主,怎么会有能力扶持她这么个无名小卒。
成宣不欲久留,也不知天机道还在谋算着些什么。她得快些赶回去, 把鬼火案的真凶找出来才行。
见她要走, 宗主只最后悠悠说了句:“成大人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吧。”
成宣头也不回便走了,她沿着棚架一路绕行下去,前面还是方才那道徒引路。她趁那道徒不注意,不住往塔身之内观察。
从她与宗主谈话那一层开始,一路往下,每一层塔都是阁楼形状,里头被棚架遮挡了光线,什么也看不清。成宣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里头好像堆得满满当当,一箱又一箱,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一路顾着看,没注意便迎头撞上了那道徒。原来,他见成宣落后了不少,正站在原地等着她。那道徒眼神漠然冷冽,看得成宣心中一颤。
这天机道修得人都不大正常了,她在心中咕哝道,奈何面上不敢显露,只好抓紧跟了上来。
成宣从道坛里出来后,门口那狂热的信徒已散去了不少。但剩下的,见她出入不受阻拦,皆是又羡又妒地望着她。成宣逃也似地从那儿离开,等她终于回到客栈,才觉松了口气。
成宣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她站在窗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若她已与天机道达成交易,鬼火案即便继续查,结案也不能与天机道扯上任何关系,否则她的身份马上就会被宗主暴露出去。
她决意不向任何人提及自己对天机道的怀疑,毕竟如今才刚知道鬼火是如何出现,离找到真凶还有一段时日,还是按部就班查下去,再看看如何应对宗主。
永安皇城,朝会之上。
永嘉帝先后听得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裴誉禀报,皆说已想尽了办法抽调人力物力,全力为与西凉开战做准备,不日后便可领军开拔,前往定西防御后,他脸色稍缓,还有了点点笑意,吩咐裴誉道:“世子官复原职,仍旧为平西将军。重任交予你手,可得为大梁拼尽了全力才是。”
裴誉跪地,沉声应道:“臣自当尽忠报国,击退西凉。”
永嘉帝满意地叮嘱了他几句,忽地又想起西凉那头的情形:“李珣之死,可传到西凉了?”
“西凉太子暴死之讯,已几乎传遍了大梁北地。想来传入西凉皇帝耳中,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裴誉又俯身道:“陛下切勿忧心,大军开拔后,定能震慑西凉。”
奈何接下来众人所上奏的,皆是永嘉帝不愿也不想听得。
几个谏官纷纷进言。永嘉帝一听,脸色已不大好了。原来这群言官上的折子,早在首辅贺之舟的文渊阁那儿已被压了下来,贺之舟也没想到这几人如此大的胆子,见上折子谏言不成,今日还特特在朝上开口。
永嘉帝神色阴沉,听到后来,已是对那几人怒目而视,嘴唇微微颤动,几乎就要打断他们。
也难怪永嘉帝如此怒不可遏。原来,全国各地,竟都出现了灾祸之象——除了永安的地震,关东山陵因灾滑坡崩塌,砸死了不少人,还有西北灾荒,南边出现了日蚀异象……
言官在下头说得唾沫横飞,情绪勃发道:“灾异示人,前后数矣,而未见所革,以復往悔①!陛下,若再不正刑与德,如何平息民怨民愤呢!”
永嘉帝怒极反笑:“你说,你说朕该怎么做!你来教朕罢!”
言官昂首道:“臣不敢。臣只是为苍生社稷进言罢了。”
大殿上吵吵闹闹一通,最后还是没说出个结果。其中一个御史小心翼翼道:“不如,让天机道的道人来宫中,开坛作法,为大梁祈福?”
永嘉帝知道裴誉母亲,自己的妹妹笃信天机道,但堂而皇之让其进入皇宫之中,举行仪式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永嘉帝有些犹豫,那御史又道:“臣只是听闻,如今天机道在各地有如燎原之势,信徒难以计数。陛下此举,不正是民心所向吗?”
裴誉总觉此举不妥,永嘉帝已是受命于天,为何还要借由天机道来向上天请罪祈福?但他乃武将,不敢轻易进言。
贺之舟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陛下既是天子,如何还需天机道的道人为陛下代言?”
永嘉帝本不想与这群言官起冲突,见首辅已发了话,便连连点头道:“不错。祈福仪式可办,天机道的人就免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散朝吧。”
裴誉落在最后才走,他见那几个言官分明交换了个眼神,却不知其中何意。若他们相约一道为灾异上疏还罢了,也不知背后在谋划什么?莫非与天机道有关。他略有隐忧,但出征之期已近,只盼着永安城内不要再生波折才好。
案子还是得查,成宣仍是早早来到了长年殿。如今宫内就是她每日上值之地,虽不能乱走,但偶尔也碰到过一两次永嘉帝。
永嘉帝记性倒好,还记得她是那日太后寿宴当面驳斥西凉太子的人,知道她本是大理寺之人,假扮裴誉侍从也没有生气。不过可能是战事即将来临,又听说大梁各地皆有不祥之兆,看皇帝眉头紧锁,她还是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