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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淙面无表情,往前行了几步,问:“父皇对于此地可还熟悉?”
天僖帝环顾四周,叹道:“怎能不熟,这是蕴儿当年所在的居所,那些年朕每日都要来的。”
蕴儿是先皇后的闺名。
“那父皇可还记得母后去世时的样子?”
“一直铭记于心。”
“那你可曾忏悔!”
突然撕下温善恭孝的伪装,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因着刚才与敌人有过厮杀,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是修罗恶鬼,舞戚刑天。
通红的眼像在泣血,他怒瞪床榻之人,道:“你指使荣妃毒杀我母后,这么多年却一直装出一副缅怀她的样子,看了真让人想恶心。”
他狠狠啐了口唾沫在天僖帝的脸上。
站在一旁的寇柏昌与王福海还有那两个宫人则是神色平常,一点都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天僖帝震惊地看着这个儿子,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是何时知晓的?”
李景淙看了一眼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寇柏昌,转过头对他冷笑道:“一直。”
天僖帝当年能登上御座,将他的那些个兄弟统统如猪狗般宰杀,全是因为先皇后一族在背后支持着他。但是自古便是狡兔死走狗烹,天僖帝登上皇位之后便开始忌惮起势力越发强盛的先皇后一族。
尤其是先皇后不久后还怀孕了,天僖帝心中不安,便指使荣妃将毒药下在先皇后每日保胎的汤药里。不然荣妃一个妃子,再如何得恩宠也不敢做出戕害皇后的行为。
先皇后拼了命生下了李景淙,却也在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她的母族没了最强的依靠,几年间被天僖帝慢慢打压发落,如今凋零地不成样子。
先皇后一族没了,天僖帝就扶持荣妃家族,现在荣妃一族势大,他又转而壮李景淙的势。身为皇帝,他一直深谙权衡之道。
说起来,这也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戏折里早已唱了千百回,无甚稀奇。但是负心汉没有想到,向他复仇的居然是他平日最优待的好儿子。
他的报应,今日就来。
李景淙说完后,拔剑就往床榻上的天僖帝身上刺去,他连刺数下,像是在杀人,也像是在泄愤,
天僖帝的身体随着剑的刺入与拔.出而颤动,他瞪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上方的纱帐,口出呼出“嗬嗬”的气音。
李景淙停下戳刺,看向床榻上的佝偻老人,嗤笑道:“你也有今日。”
天僖帝的身体剧烈颤动,嗓子嘶哑,道:“其实我早已属意你为太子。”
“我知道,”李景淙一挑眉,满脸的得色,“你要将三皇兄下诏狱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天僖帝双目望向他,像是不解,那你还为何要这般做?
李景淙将剑随意扔到了一旁,道:“我的目的不在皇位,而在杀你。”
他一直想要的,都不是皇位,而是天僖帝的命。
为未见面的母亲、残败的身体、幼年所遭的冷眼、成年所受的暗箭、隐忍多年背负的痛苦仇恨,为这些,他要向他的父亲讨个公道。
寇柏昌及时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陛下安心去吧,传位的诏书微臣已经写好了。”
当年天僖帝传位的诏书就由寇柏昌矫造,现在他的儿子的传位诏书也由寇柏昌矫造。
大太监王福海也上前,笑道:“圣人安心去吧,印玺也由奴才盖好啦。”
当年天僖帝的传位诏书由太监陈凌偷盖,现在他的儿子的传位诏书由太监王福海盖章。
他的好儿子,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路。
当年先皇众叛亲离,被儿子活活逼死,现在他也即将被他身边最信任的三人逼死。
他与他的父皇,也走了一模一样的路。
他当年的所做所为,今日悉数返还到自己的身上,便成了他今日的报应。
天僖帝瞪着三人,骤然急促喘.息,过一会儿又慢慢平缓了下去,手指无力地搭在一旁。
再也没有呼吸。
王福海将他没有闭合的双眼轻轻合上,对着那两个宫人道:“你们俩,替先皇换件干净衣裳儿,老人家可要体体面面的走。”
执政二十余年的天僖帝,就此结束了他体面的一生。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打开,率先而出的王福海双眼蓄泪,宣布道:“陛下,驾崩!”
沈思洲立刻跪下,呼道:“陛下走好!”
众臣全部双目通红,跟着跪了一地。
王福海又掏出了圣旨,道:“陛下临终前,宣位于六皇子李景淙。”
李景淙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圣旨,哽咽道:“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所托。”
沈思洲立刻呼道:“拜见陛下!”
众臣也跟着一起喊:“拜见陛下!”
李景淙的新皇之位,便这样得到了承认。
潦草接旨后,李景淙站起来道:“此乃为难存亡之际,朕便不与诸位多言了。”他环顾四周,高声道,“今日宵小作乱,逼宫发难,戕害先皇,奇耻大辱!众位,且与朕一同出去,诛杀叛贼!”
言辞悲烈,催人泪下,他拔出宝剑,一呼百应。李景消带着仅余不多的侍卫一同单膝跪地,宣誓忠诚。
但是这样少的人马出去厮杀,无异于是螳臂当车,许多大臣都劝李景淙不要出去。但是李景淙坚持要与众人同在,惹得一干大臣眼落热泪,纷纷表示与君王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