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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当时开阳派掌门第一个看出来赤焰帮尸体的骨头是黑的,我当时还以为是掌门观察地细致入微,却不想原来是他早就知道!”
“人证物证具在,阁主快些将这歹人伏诛!”
“原来你就是魔教余孽,江湖的毒瘤?!”
“……”
众人再次做到不谋而合,观点一致,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疾速汹涌的浪潮,裹挟着凛冽寒风与刺骨的碎冰而来,一往直前,强硬地重重地压在徐悯的脊梁骨上。
这次,徐悯选择缄默无言。
修炼魔教功法,屠杀赤焰帮满门,两顶大锅往自己头上一扣,徐悯知道,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算后者罪名尚且不能断言,前者……他也无法解释。
世人先入为主,得他一朝罄竹难书。
徐悯的沉默反而激出众人更深的愤慨,眼见场面以声讨口诛为主的群舌之战愈发吵闹,临近一发不可收拾收拾的地步,晁子轩出声主持大局,他声音高亢地宣布道:“既然徐掌门不对苏少侠的供词做辩解,那这场江湖大审初审暂时告一段落。我明白大家对魔教恨之入骨,除魔心切,但是目前的证据,并不足以给开阳派掌门定罪,只能肯定他在赤焰帮一案中嫌疑重大。”
“我们正派对魔教滥杀无辜深恶痛绝,因此陵昭北联盟也不能随意给人判刑,目前最好的选择是,疑罪从缓。”晁子轩缓缓道,“只能先委屈开阳派掌门,去昭元寺走一遭了。”
晁子轩话说的委婉,算是给开阳派掌门留了最后几分薄面,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昭元寺是陵昭北联盟中负责关押犯人之地,阁主的意思是先将开阳派掌门暂时关押,等搜集到更多的证据,再审一次。
可是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又是猴年马月?
更有心思活络的人想,江湖人一生何其漫长,动辄几百年的时光,就算退一万步,开阳派掌门是遭人陷害,等确定无罪时再放出来,也不知春红满地,大雁复归了几个秋收冬藏?
明眼人都看出来,开阳派这次,是真的栽得彻底。
北圻宗三派,原本公认的名存实亡的天枢派,转眼间变成了开阳。
但是好在陵皓阁依然屹立不倒,于是一些人拍马屁的功夫还是能排上用场——
“阁主英明!”
“是,阁主说的没错!”
“阁主言之有理啊!”
“……”
徐悯低头苦笑几声。
原以为深藏若虚,便可逃脱名高引谤之境,却不想,此刻依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晁子轩甩袖挥手,示意江湖大审终于落下帷幕,此刻本该一齐往门外走,可众人却不约而同地反其道而行之,纷纷拥到晁子轩身旁,逆向的疾速人流冲得徐悯往后踉跄了几步,好在被一人及时扶住,才没有出洋相,徐悯意外地抬头——
却是觉明。
“徐掌门,请吧。”觉明身后站着六位灰衣小僧。
第86章
能让潜心闭关的江湖第一人陵皓阁阁主出面的江湖大审方才落下帷幕,开阳派乃魔教走狗的消息不翼而飞,传遍江湖四面八方,甚至众口砾金,越传越离谱,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似乎是有理有据,真叫人瞠目结舌。
仿佛那开阳派掌门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大魔头,只因太能伪装,步步为营,于是江湖众人还差一个如山铁证,让他无法狡辩,觳觫伏罪。
江湖人也是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孟冬将至,大多人都想安安稳稳过个好年,小打小闹的江湖妙趣横生,而危机四伏,暗流涌动的江湖只叫人惶惶不可终日,日日难安。现在送上门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证物证俱全的开阳派掌门,这场我方在明,敌方在阴的暗中僵持较量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开阳派掌门被关进昭元寺,开阳峰也被陵皓阁,昭元寺和北圻宗另外两派派人层层封锁,江湖终于要太平了!
芸芸众生,不乏这样想的。
陵昭北联盟动作也迅速,江湖大审初审结束的当晚,就共同商讨,确定了押送徐悯去昭元寺的路线以及护送的人员。
陵昭北联盟作为督察江湖的联盟,必然要出人走这一遭,只不过这次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让开阳派派人护送,一是为了照顾开阳派掌门的脸面,毕竟被自己的弟子或者长老护送,脸上也不光彩,二是因得开阳派掌门疑罪重重,让他们的人加入护送的队伍,总害怕出什么意外,于是乎,开阳派无一人知晓押送徐悯的准确细致的路线。
陵昭北联盟掌门都未亲自护送,约莫都是大忙人,因此疲于奔波这一回,除去这三派,还有就是喻孑然和无为山庄众人,其实孟扶渊明明可以不去,但是他还是主动提出一同前往。
冻云樵风,霁霭松雨,抵达重虹山之时,正巧是十一月既望日。
玉壶桂华,流光皎洁,圆月团团,本该千里送婵娟,却不想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有人形单影只。
记忆里不太真切的白石砌的山门外流转一层朦胧夜色,双色飞拱与青灰飞檐依稀可辨,屋脊末端的鸱吻无畏风吹雨打,依旧长久地伫立。银铃清响,叶落无声,山门前植的两颗银杏一身枯黄,与朱红围墙相得益彰。
不过短短不足一月的光景,已然故地依旧,人事已非,出尘绝世的禅意被各门各派忽如其来的疾速的马蹄无情地践踏进泥沼里,与落叶做起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