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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分节阅读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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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加热了他的冷血 作者:芥子醒

    镜里的人长着沉着的黑眼睛,皮肤是不经风雨的细腻,微卷的褐发柔顺地垂到肩膀。他是出众的俊美,高挺的鼻梁跃于双颊间,脖颈像天鹅般洁白优雅,平缓的肩膀微微下沉,有种莫可名状的典雅。他甚至称得上漂亮,尽管他反感这种阴柔的形容。

    他注视着还活着的自己,心里涌起难以对外人道的庆幸。

    时间倒退了半年。他依然富有和健康,无数人羡慕他美好的面庞和显赫的家世。

    他尝过一切美好,也曾无可奈何地失去。

    神明一向被他嗤之以鼻,此刻他却心存敬畏。倘若没有神明的庇护,怎么会在咽气时得到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古罗马背景的,咳咳,貌似比较小众。这篇文不会太长,没什么虐的,基本就是甜文。

    第2章 印章戒指

    入夜,中庭里燃起一圈火把,月光像白漆一样涂抹一切。

    赫伦坐在台阶上,影子垂落成一折一折的,素净的白袍几乎要把他揉进月光。有两个奴隶站在他身后,轻缓地摇着彩色羽扇,为他驱蚊驱热。

    他手里端一碗麦片粥,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紧抿着唇,眉锋紧绷,样子并不悠闲。

    奴隶慌里慌张地跑来,汗水浸湿了后背。

    “主人,波利奥大人去世了。”他跪在地上,“他的奴隶休假回来,看到他腐烂得非常严重。”

    “他的身体呢?”

    “正在路上,是从拉丁姆区抬过来的。”

    一切都如镜像般重现。

    他把空碗放在地上,捋顺长袍的褶皱站起。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父亲了。对于父亲,他的印象停留在那一天——

    那天清晨,他攥起枕边的象牙哨子,那是他哭喊很久才求母亲买来的。

    象牙哨子光色莹润,摸起来像绿松石般光滑。他喜欢上面细细的纹路,甚至能闭着眼睛描绘出来。醇厚的乳白色,让他害怕它在夜里变成羊奶偷偷流走。

    幼童的手很小,哨子就显得异常大。他吹着哨子蹦跳到庭院。

    院子里很吵,他看到父亲推搡母亲。母亲哭得浑身颤抖,头发像蜘蛛网一样错乱纠缠。接着,父亲朝他走来,夺过哨子狠摔在地。飞出的碎片划伤了他短短的胳膊。

    那天之后,父亲就消失了。

    一股浓重刺鼻的臭味传来,如魔鬼的尖爪扼住他的咽喉。赫伦从未闻过这样的恶臭,一时间头昏脑涨,眼睛不自禁地流出泪水。

    门口进来四个步履蹒跚的奴隶,他们用黑面巾掩住口鼻,手里抬着担架。黑布厚重地盖在上面,掩饰不住肿胀的人形。

    奴隶们摇摇晃晃地放下担架。

    赫伦用丝帕捂着鼻子,过去掀开了覆盖尸体的黑布。

    那是一张近似于魔鬼的脸,抑或是受到神明的诅咒。污绿的眼球像霉变的奶酪贴附在眼眶,似有蛆虫游动;肿大的舌尖伸出厚唇,有莹绿的苍蝇萦绕,再嗡嗡飞进去。

    一枚金戒指挤压在发酵的指间,隐蔽得难以视见。这是唯一没被尸腐浸染的东西,勉强显出主人生前的尊贵。

    他把戒指从尸斑重重的手指上扯下。变质的皮肤随拉扯而断裂,整只手像手套一样被剥离,露出青绿色的骨肉。

    赫伦再也忍受不住,伏在一旁呕吐起来。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最后只能吐出几乎透明的酸水。

    片刻,他扶着石柱站起,吩咐道:“把他抬下去、装石棺下葬。我可不想在明天一边呕吐、一边给蛆撒花瓣。”

    奴隶们应声,把尸体抬走。

    戒指上蘸有黏液,用羊油和草木灰浸泡后恢复了原貌。

    赫伦把戒指托在手掌上,抬到与眼睛水平高。

    戒指十分纤小,只允许细长的手指通过。黑色玛瑙镶嵌在金环上,上面凹陷着父亲的半身像,依稀透出他生前的器宇轩昂。

    这是一枚印章戒指。

    在罗马,人们总穿托加,衣袍不能缝制口袋。印章被制成戒指戴手上,方便携带和盖章。

    上一世,他没有让尸体进门,而是下令即刻入土。入葬后,司葬才把印戒交给他。按照法律,印戒属于金制品,不得陪葬。

    他忽地攥紧戒指,玛瑙深嵌进他的手掌,硌得有些疼。父子间如空气般轻薄的情分,使他毫无悲伤,连礼节性的遗憾表情都挤不出来。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实际上,父亲有两枚印戒,一黑一红。而他只有黑色的。

    当年,正是因为那枚红印戒和一份盖上印章的遗嘱,他失去所有家产,很快就得病死去。

    ——因为那份遗嘱写明,波利奥的继承人并不是他。

    一个奴隶进来禀报:“主人,范妮夫人来了。”

    他看向门口,有一小片幽暗的影子,那是他的母亲。

    范妮是被女奴搀扶进来的。她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有趔趄的架势。

    她穿着黑裙袍,头上包裹着黑纱,双眼红肿发青,像刚从地狱游历归来,浑身散发着病恹恹的沉郁气。

    一枚水滴状的黑曜石挂在她的额间,边缘细密的银丝排列成波浪。黑宝石将暗沉的光线汇聚成点,在月色下熠熠闪亮。它是如此精致和可爱,将她憔悴的病容掩饰去一些,而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此了。

    她将它戴了二十多年,一天都不曾摘下;似乎没有这枚黑曜石,她就不再是范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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